新赛季归队的第一天,他像往常一样站在训练场边,手里拿着我们每个人的身体状态报告。他翻到我那一页的时候,眉头轻轻皱起:
“你的右腿肌肉还有轻微滞后。别太拼,听见了吗?”
我点头:“我知道。”
他说我知道也没用。
他要求我必须轮休、避免对抗、减少冲刺和急停,甚至亲自监督我训练后的拉伸恢复,确保我每一寸膝关节都能在最安全的状态下运行。
训练结束后,我坐在理疗室,他推门进来,摘下手表,挽起袖子坐在我旁边。
“我来帮你。”
他一边帮我按摩腿部肌肉,一边轻声跟我讲今天训练里的配合问题。
他的手指按在我膝弯的神经点上,我努力控制呼吸——心跳过快,反应几乎遮掩不住。
我咬着嘴唇,微微转头避开他的视线,装作全神贯注地听他讲战术。
我不敢抬眼。
因为我知道,那双总是温柔注视着我的眼睛,一旦对上,我可能什么都藏不住了。
—
欧冠小组赛我们签运不错,抽到的对手相对轻松。
可我们没有掉以轻心。
我和球队一起,干净利落地拿下小组第一,队史第一次,以头名之姿挺进淘汰赛。
他站在更衣室正中央,拍了拍战术板,说:
“这次我们不能再倒在十六强了。”
我轻声“嗯”了一句,眼中燃着火。
去年的痛——我一生都忘不了。
—
十六进八,抽到了一支不算强的球队。
两回合,我们干净利落地赢下,几乎毫无波澜。
但当我们晋级八强后,对手一出,全队都沉默了三秒。
是那支球队。
去年黑哨淘汰我们、赛后还公然挑衅的那支球队。
我握紧了拳。
命运,是它回来了。
—
首回合客场,我们0:1告负。
我上场了,却没能扳平。
我坐在回程大巴上,咬着牙看窗外,手心汗湿,膝盖隐隐作痛。
下车后,他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背:“回去睡觉,别想了。”
我点点头。
我在心里发誓——我绝对不会放过下一场。
—
次回合主场,灯火通明。
我站在球员通道里,眼神沉静如夜。
那支球队还在放狠话,还在笑,客队球迷发出巨大的嘘声。
我没有动怒。
我只是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进属于我们的球场。
—
第27分钟。
我们在前场疯狂压迫,逼得对方后卫慌乱起脚。
球刚落地就被中场断下,毫不犹豫,斜塞给我们的边路快马。
我嗅到机会,当机立断,启动前插。
右侧,边前卫不等球停,直接一脚扫传,低平球送入禁区。
角度不大,球速也不快,却像刀子一样划开了对手整条防线。
我杀进小禁区,身后的防守球员几乎挂在我身上。
我没有回头。
球滚到脚边的刹那,我脚后跟轻轻一磕。
一瞬间,皮球带着诡异的旋转角度,擦过门将张开的手指,从他和门柱之间那道细缝里钻了进去。
球网应声而动。
1:0。
—
第52分钟。
对方后卫禁区内手球,裁判指向点球点。
全场陷入短暂安静,我把球摆好,后退几步,站定。
短助跑,没有一点多余动作。
最后一步踏出,我轻轻一挑。
勺子点球。
皮球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缓缓越过门将飞扑的身体,落入球门正中。
2:0。
我闭上眼,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我知道还没有结束。
—
第73分钟。
对方开出角球,我方禁区内一片混战,双方球员人仰马翻。
皮球在门前乱窜,几乎要被他们捅进球门。
千钧一发之际,我们的中后卫倒地解围,将球大脚踢出禁区。
反击的机会来了。
中场抢在第一点拿下球权,没有丝毫迟疑,顺势直塞。
我早已提速,冲过半场,直插对方腹地。
球穿过人群,在大禁区弧顶处,落到了我脚下。
我背对球门接球,身后的防守球员紧贴着冲过来。
没有时间,没有空间。
我没有回头观察,也没有盘带调整。
只是顺势一转,脚腕收紧、重心一摆,本能地甩出一记内旋。
“砰——”
球飞起来的那一瞬间,我甚至还没完全站稳。
它划出一道潇洒的弧线,从门将指尖之上轻盈掠过,直奔球门远角。
下一秒,球网猛然绷紧。
3:0。
从一切归零到扩大差距,我们只用了短短十几秒。
—
全场沸腾。掌声、呐喊、嘘声,混成一片。
我转过身,看向场边。
他站在教练席边缘,双拳紧握,冲我点头,眼里燃着光。
我招呼着队友,一起奔向他。
可就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我突然放慢了脚步。
转过身,面对全场,我抬起食指,放在嘴唇前。
“闭嘴。”
那个手势,像是回应了去年的挑衅,也仿佛回应了世界所有恶意的误解。
可我没有说出口。
我心里想的,其实是三年前读到的那条推文——那句让我痛到流泪的文字:
“他为了成就自己,毁了那个孩子。”
我今天不是在为自己的欧冠帽子戏法庆祝。
我是在告诉那个键盘背后的人:
“闭嘴。他值得这场胜利。”
“他没有毁我。他救了我。”
—
那天晚上,我没有庆祝太久。
我回到更衣室,坐下时还在喘着气。
他走过来,轻轻摸了摸我的后脑。
“你今天,像以前那个你了。”
我转头笑:“你说,是不是我伤好了?”
他点头,却补了一句:
“不是膝盖,是心。”
我一愣。
然后默默笑了笑。
是的。我终于把那口闷在心里的气,吐出来了。
但我知道,我从来不是为了赢而踢球。
我一直都是,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