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微寒,月色清冷,空气里都弥漫着萧索,相撞的晚风似在啜泣,呼啸而来,呼啸而去。
黎桉一个人坐在宴会厅外,一身洁白融不进半点夜幕,眉心拧着一团化不开的阴雨,黯淡忧郁,望向宴会厅的眼里只剩无助。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挽回,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两小时晚宴,黎桉就在门口等了两小时,陆陆续续有人从里面出来,人快走空了也没见到黑色礼裙的人。
正要进去找,那个身影就挽着男伴出来了,两人交头接耳,很是亲密,黎桉呼吸渐重。
棠溪念与贺锦的暧昧画面不断刺激着黎桉的神经与理智,紧握的拳头因过度用力而关节泛白,大脑有某种东西正在瓦解断裂。
朝台阶走来的人向男伴笑了笑,嫉妒彻底烧断了仅存的理智。
两人像没看见黎桉一样,有说有笑的无视着她,尽管彼此间还剩几步距离,也视若无睹。
黎桉红着眼睛笑了笑,在男演员即将和她擦肩而过的瞬间,伸出只手落在了他的肩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贺锦寸步动不了。
黎桉早已敛去笑意,总是沉静无波地漆黑眼眸此刻压着一点就着的怒意,那双眼睛如往常一样冰冷,沉静,可就是让人毛骨悚然。
她眼尾轻挑,语气平静,“松开她。”
黎桉虽没表现出愤怒,但周身的气压低到仿佛一秒入了冬。
贺锦是演员,对镜头敏感,何况完全不避讳,就那么贴脸拍的宴会宾客,他提了提气,下巴微扬,没有丝毫怯意,甚至带了点挑衅,“不松。”
随着话音落下的还有挥向贺锦的拳头,场面一阵骚动,皆是看热闹的。
贺锦被惯力带着向后退去几步,脚下还没站稳,胸前衣襟就被人攥住。
黎桉两手拽着他领子,声音依旧平静,却不容置喙,没在商量地跟他说:“和她分手。”
贺锦用手背蹭去嘴角血丝,“不分。”
黎桉咬着后槽牙,又是一拳砸了下去。
不等贺锦摔倒,黎桉抓着他领带打了结的部位将人一拉,顺势把人按到他身后的方形柱子上抵着,沉声道:“最后一遍,跟她分手。”
贺锦咽了咽口水,喉结攒动,掩去慌乱,“不分。”
黎桉笑着点了点头,不知是认可他的骨气,还是笑他的深情用错了地方,她忽然低下头,拿出手机,滑开屏幕,“那就换份工作。”
刚点进通讯录,黎桉的手机就被人夺走。
棠溪念扫了圈远远看热闹的,说道:“你有完没完,我不想要你了,不行吗?”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黎桉没有回答,只麻木道:“跟他分手,不然……”
啪地一声。
一记耳光响起,棠溪念给了黎桉一巴掌。
宴会厅外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连诺山集团的许林泽都感到诧异。
“这人什么来头?”他问道。
身旁年轻总裁双臂交叠,全然吃瓜架势,“她这一巴掌……”男人摇了摇头,啧声道,“祈祷江黎两家不追究吧。”
许林泽摸了摸下巴,“我看她倒是能全身而退。”
“这么肯定?”总裁瞥了眼他道。
许林泽扬了扬眉,“有舔狗护着。”
总裁点点头,认可了他的话,“那倒是。”
其他围观群众也看得棠目结舌,震惊不已,先是江氏继承人为了个女人在公共场所争风吃醋,跟情敌大打出手,后得知是被分手了还纠缠不休,拿权势逼人分手,强行拆散人家,紧接着就被前女友当着众人的面扇了一巴掌。
情敌还是个男的。
也就是说,这个看着清清冷冷从不参与晚宴派对,也不学那些个纨绔玩男人或女人,另辟蹊径走了电竞赛道一心扑在游戏上的黎桉,其实私底下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管理员推了推眼镜,觉得白同情黎桉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瞧着可怜巴巴,结果是强取豪夺的那一个。
他插着兜,叹了口气,钱权面前,有情人竞难成眷属。
贺锦圈内人缘不错,几个明星想为他说话,却不敢,怕这把火烧到他们身上。
毕竟他惹到的人,雪藏他们只是一个电话的事。
商圈的人只觉贺锦与棠溪念是两个拎不清的,皆认为错的是他们,不是黎桉。
贺锦错在不该跟黎桉抢女人,那份想跟权势硬碰硬的勇气太自不量力,也太不知天高地厚。棠溪念错在不识抬举,别人挤破了脑袋都爬不上的床,她爬上去了反倒给人踹了。
换做他们,就不会惹黎桉生气,巴不得黎桉全心全意,好借着她的真心一步登天。
黎桉的脑袋因巴掌惯力向一侧偏去,她愣愣地回过头,不敢置信地望着几个月前还说要永远和她在一起的人,话和眼泪同时落了下来,“你为了他,打我?”
棠溪念一字一句,加重了尾音,“我还需要跟你说多少遍,我们,结束了。”
场面静默片刻,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黎桉眸色一沉,纤长睫毛下的眼瞳深邃漆黑,她半响没说话,静静看了她几秒,然后,用从未对棠溪念有过的强硬语气道:“你想谈就谈,想分就分吗?”
她攥住棠溪念手腕,紧紧握住,“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棠溪念试图甩开腕部钳制,可黎桉力道很大,手腕上的桎梏纹丝不动,她气急道:“你嫌不够丢人吗,还是觉得你黎桉的笑话不够多?”
“绯闻绯闻不断,让父母跟着蒙羞,夏季赛宿醉上场,让队友和俱乐部为你的任性买单,现在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肆意妄为不计后果,你工作没了,名声没了,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喜欢上你这么个,一无是处的人!”
腕部的钳制有了松动,不是黎桉放手了,是黎桉的手在抖。
黎桉强忍着眼泪和哽咽,原来她在棠溪念眼里,这么不堪,这么没用,她自欺欺人的反问,“这么看不上我,为什么还要接近?”
棠溪念垂下眼帘,目中闪过一丝不忍,心口闷地快要喘不过气。
男朋友是假的,贺锦是gay,只是想让黎桉死心,不出意外,不出今晚,她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再次登顶热搜,黎桉已经因为禁赛一事被骂到至今,为了选手心理健康,俱乐部接管了黎桉的公众账号,今天的事要是再流出去,她没身败名裂,黎桉就先沦陷了。
棠溪念闭了闭眼,调换了情绪,再抬头时,只剩厌烦,“因为你人傻钱多,单纯又好骗,可以了吗?”
她抬高了音量,吐字清晰,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围观的人蹙了蹙眉,陷入深思。
这么说来居然不是黎桉强取豪夺,是棠溪念为了利益欺骗了人家感情,玩够了又给人甩了。
管理员嘶了一声,心疼了这狗情侣半天竟然反转了,合着是玩弄了别人感情还无缝衔接,瞧不起黎桉还哄骗人家。
年轻总裁拍了下许林泽,“我怎么感觉她在骂我们?”
许林泽也觉得自己被骂进去了,黎桉这任性程度在世家和二代里就是小打小闹,除了恋爱脑是权商大忌,几乎是最省心的一个孩子。
他们没笑话不是因为闯得祸少,只是非公众人物,加之就算有,也被压下去了。
打个人算什么,谁敢跟他抢女人,明天就可以意外死亡了。
棠溪念甩开黎桉,就要去拉贺锦,准备拽上人离开。
刚碰到西装面料,肩膀就被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包裹住,黎桉固着她两肩,将人往车上带。
高跟鞋与瓷砖接连相碰,发出急促的哒哒声,棠溪念踩着后跟要停下,黎桉却不顾对方挣扎,双目赤红理智全无,把人一路带往停车区。
眼看车子就在几米远,棠溪念干脆踢掉碍事的高跟鞋,脚踩地面借着摩擦力停滞在原地,黎桉先拿出车钥匙按了下解锁,然后将棠溪念抗到肩上,拉开车门把人扔进副驾驶,甩上了门,转身去捡她的鞋。
棠溪念稳住身形后就立即去开门,黎桉像早有预料一样,头也不回的落了锁。
拎起她踢掉的鞋,快速上了车,把鞋放到自己脚边,替棠溪念系好安全感。
整个过程黎桉一句话没说,桎梏着棠溪念肩膀的手只是用力,却并没有弄疼她。
那副看似还算平稳冷静的面孔,内心已经崩溃到没了思考能力,只余下最原始的挽留。
汽车往一个陌生的道路开去,既不是七号院的方向,也不是基地的方向。
棠溪念挣动了几下车门,黎桉现在的状态让她害怕,她尽量用不刺激对方的语气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培养感情。”
棠溪念压弯了眉,对黎桉的话和行为都感到不解,只觉得面前这个人,精神和理智都在失控。
车子途径全长六百多米的南英大桥,湖底深不可测,似乎已经开出了市中心,弯弯绕绕,停在了一个带私人庭院的独栋公寓,隐私性极高,僻静幽深,安静的连只鸟叫都没有。
黎桉下了车,打开副驾,帮棠溪念穿好鞋,站在车门口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