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把人送到了再回档案馆看看,刚到山庄,古灵镯泛起亮光,旁边绽开空间裂缝。
吴瑧刚想抱上去,一看跨出来的那只脚穿着鎏金黑靴,不是钟延,转身让到一边。
这人的袍子上沾着血,咳了两声。
下一秒,秦莫扛着受伤的感惑出来,后边跟着同样受了伤但还能走路的芷期,几名弟子,最后裂缝抖动着消失之际,钟延才走出来。
见到吴瑧,他先是惊喜了一瞬,而后捞起她胳膊把脉,确定没事才牵起她往先前歇过脚的院落瞬移去。
身影停住,吴瑧也趁他不注意探了下他的身体情况。
气息不稳,灵力大量耗损,面上却没任何变化。
“我就知道,死阵哪是这么好破的,实话说,受伤了没?”
他摇摇头,“有些累,好在没闹出人命。”
“休息会儿,我给你护法。”
钟延浅浅一笑:“好。”
他坐到软榻上疗养调息,吴瑧起养灵阵,相似的两处灵力融合护养,虽比不得神魂相合时的效益,也能共同调养。
半个时辰后,钟延略微好些了,开口道:“瑧儿,秦兄前翻简单说了两句,你们此趟有奇遇。”
吴瑧便把奇异森林的事跟他细细道来,顺带问了嘴知不知道什么是天神,“在云上浮宫,傅比奇这样称呼过我们,难不成咱们是天神转世呀。”
“那时我也这么想。”钟延闭着眼,声音轻而软,“父亲说他小的时候,太祖常跟他讲远古的神话故事,远古时期清金道星未分界,天神、真神、人、各类灵性和普通的动物草植生活在同片天地。
很久后爆发洪荒大战,战争的本质是为了夺取领地和灵力,再后来,各路神明想出居于不同空间,将修真界分界的办法,将没有灵力的人群归入尘世,世世轮回。
之后这场大战演化为分界斗争,天神不愿参与无休止的争斗退出分界,从此销声匿迹。
哪里都找不见他们的行踪,但他们也可能在任何地方。天神是比真神还缥缈的一群人。”
听完他祖上说的故事,吴瑧沉默了,不能把凤凰神女告诉的说出口,只能自己判断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
“瑧儿?”吴瑧随声抬眸,见钟延望着自己,浅浅笑问:“在想什么?”
“关于上古乃至更久远之前的事,修仙界流传的都是这个版本吗?”
他大概理解了下这话的意思,便笃定道:“有人跟你说过其他。”
吴瑧用手捂住嘴,表示不能说。
“所以像你,像秦莫,你们早就知道真神界真实存在,也知道世上存在天神。”
他点点头,收了漫散在周身的灵力,下床走到吴瑧身边,下巴贴在她额顶,抱着人的双手不微微收紧,半晌,松开怀抱,捧着吴瑧的鹅蛋脸,“我去忙了,你好好歇着。”
“这么快,你身体……”
“无妨,议事也能恢复。”大约恢复两个字触动敏感的神经,钟延不自觉收敛了笑意,再次抱住吴瑧,“瑧儿……”
这声叫唤涵盖了太多,清金道星渡难中,她身体又不好,吴瑧明白这人的责任和抱歉,他不会说出口,但她明白。
“我会照顾好自己,等这阵子忙完,再想办法医治我,我不急。”
是夜。
吴瑧一个人躺在屋里,睡不着,思绪东游西撞想着一些事。
钟延去忙之前说他发现,骈城地底的邪脉分布似乎与星宿排位对应得上。
意味着尚行市地底还未清理的邪脉,用空间术保护起来的黑云族一些据点,甚至通往异世的密道理论上都能借助星宿推位之法断出。
至于细的要去找秦莫商量怎么验证和开展。
记得在金矿旧宿舍背后山洞中,钟延用星宿推位术找到了铁盒,当时找这么个小铁盒就损耗掉他全部积攒的灵力。
虽然现在不可同日而语,但要找这么多的空间、密道,难度可想而知。
千头万绪,想着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醒来天已黑,吴瑧起身找蜡烛点上。
屋里才亮堂起来,敲门声随之响起。
“神女,是我,涪江。”
多半看她醒了送药来,应该一直在屋外守着。
开了门却不止涪江一人,他身后站着一名女子,行礼道:“吴神女安。”
“骨笙?”
苍崇的失踪人口。
女人蓦然抬头,眼中盛着悲伤和惊讶,更多的是沧桑,那种历尽千帆无所适从的沧桑,好像早就盼望与吴瑧一见。
涪江递了三瓶灵丹,让开身位示意骨笙进屋:“神女,我在外守着。”
“长老也请进吧。”吴瑧叫住他,“钟延忙,我年轻,有些事还要麻烦长老出谋划策。”
相处了这么些时日她跟钟山的人多少也有些默契,涪江便不推辞,转身跟进屋里。
反观骨笙,她有些拘谨,刚才吴瑧叫出她名字对上一眼,随即垂眸小心站着,两手的指头扣着放在身前,小心翼翼的,与王佳婧记忆有主见有规划的印象有些出入。
涪江拿过桌上的茶壶用灵力热滚,吴瑧倒了一杯给骨笙,打开话题:“这些年你受苦了,前不久我才知道你在奇绝。”
对方接过杯子,手不糙也算不上细嫩,没搭上话茬。
“还记得瞿又吗?”
骨笙的眼神有点呆滞,但她听到这个名字,很快敛起眸光:“我托她照看推星阵,你已经得到阵中的东西了吧。”
“你知道阵中的是什么吗?”
骨笙缓缓摇头:“我入苍崇三月,一次出门历练,在山外有幸得一位高人指点,那人说待时机成熟,要我帮他做几件事,不过一直到佳婧死之后,那人才再次出现,盒子便是后来替瞿又找工作放在山洞里的。”
高人……吴瑧很快联想到瞿又老家的箱子,那人恐怕就是瞿又的老相好。
“来见你之前,御神帝君找过我,说了一些关于佳婧的事。”骨笙含胸坐着,显得更拘谨了。“自从佳婧死后,我便东躲西藏无处可去,后被奇绝人找到,就一直被困在奇绝。”
说话也跟回答审问似的。看她侧脸,吴瑧想起来王佳婧刚死时候,有个女人把她遗书收到铁盒中,那人就是骨笙。
“我记得一开始你被苍崇招录,怎么后来去了神龙谷?”
骨笙呆呆地盯着门,从神情来看,明显在回忆往事。
“那年我偷拿了星元神君的万象观,又偷学了开启神器的符令,那东西可以看到我的前世。但是看完后不知怎的神器自动毁裂了,星元神君知道后发了大火,我才知道动用万象观要请示星宿之意。那之后,我被逐出星元浮殿,一时间流落在外。”
骨笙说到流落在外,捧着茶碗的手微抖,好像想起了不好的记忆。
“后来呢?”
“拟寒帝君身边的随士明磊奉命找到我,说他无意间跟帝君提起我的事,帝君念我不懂事又是初犯,给我换了个假名,让我待在神龙谷。”
一问一答的实在费时间,吴瑧让她别心急,细细说来。
骨笙在神龙谷待了几天一直没见过别人,戚谷主,不,应该说是朱穗穗把她带到神龙谷深山,让她在那照顾一个男孩。
戚谷主说男孩八岁了,但是骨笙照顾他的第一天就觉得诡异。
明明是最好动的年纪,男孩却一整天呆呆的,不说话,也好像听不见别人跟他说话。
转念一想,吴瑧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六十多年前你见到张禹铭的时候,他并没有沉睡在童颜阵中?”
骨笙微微惊讶:“沉睡?没有,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戚谷主从来不让我踏入他房中。说起阵法,有次我在门口喊了半天男孩都不出来,我怕他出事,进去看到内间一个邪气甚重的阵法。我心里明白,那不是我该看的,便在当天留书实在对他们不住,我想出山历练,跑出去以后,一直在逃亡。”
“这事发生在你给王佳婧留信的后面吧,既然你不能出谷,信是谁帮你带出去的?明磊吗?”
“不,在神龙谷深山中我无意闯入一汪深潭,潭底连着洞穴,在那里面我见到一位老前辈,他说我是魂魄不全的残魂,所用的保命招式是他旧友创的,又说要在山里守着什么东西实在无法抽身,只能给我几张隐秘行踪的符纸。”
合着白鲜也跟她接触过,吴瑧对这个背后的高人更好奇了。
骨笙道:“说起明磊,他对我还算照顾。有时候戚谷主没空去山里,一应物资都让他带进去。他,还好吗?”
吴瑧不忍心把他死因告诉骨笙,只说他在修炼的时候丢了命。骨笙停顿半晌,看得出她在极力隐藏悲伤,但忍不住落下泪珠。
“后面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冒着风险给他传过匿名信件,我赌对了人,他没向帝君和戚谷主告发我。也是通过他,我知道佳婧在道玄学院,可是我去晚了,只见到佳婧最后一面,勉强留下她的遗物,又历经艰险,从高山上逃出君临洲。”
说完这些,骨笙仿佛卸下重担,“我怕连累明磊,再也没联系过他,他应该以为我死了。”
“这些话你没对别人说过吗?”
“从没说过,我的灵识被下了燃烧符,旁人若要强行查探我记忆,我也会死。我怕自己将秘密说出来会被奇绝圣女杀害,什么都没敢说。”
到这儿吴瑧明白了,骨笙于奇绝可留可不留,不如顺水推舟卖秦莫一个面子。
“那你为什么肯告诉我?”
“佳婧,因为佳婧肯把遗物给你,一定是她的魂魄感知到了什么。”
关于这点,吴瑧也很奇怪,她直觉不对,还是得去趟档案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