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轻安随手翻了张纸给千初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千初也不墨迹,现场就给他发去好友申请,然后把那张小纸条夹进了手机壳。
夏轻安掏出手机,摁下“同意”后一抬头,就和白雪公主四眼相对。
夏轻安:“……………………”
公主很礼貌,用一个和蔼的笑容把夏轻安请上了台。
好消息是夏轻安假期的时候就一直有在背书,坏消息是他只背了重点,所以公主但凡刁钻那么一点儿,夏轻安就无法招架。
“该知道的都差不多,不过你是多一点儿都不愿意了解啊。现在考题越来越活,你这样以后可是要吃亏的。”公主点评了几句,随后又警告道,“学校对带手机确实默认允许,但你们也别太放肆,起码课上别让我看见。”
夏轻安的保证从来都是张口就来,脸不红心不跳的:“嗯,以后不会了。”
公主念在他初犯,也没再为难他:“回去吧。”之后往下面一扫,随手点了一只无辜的杜斌。
恰好这个时候那天杀的风扇总算停了一下,千初看杜斌满脸憔悴,于是安慰道:“你看,天助你啊。”
“谢谢,”状元满腹伤心,“但现在比刚才冷多了。”
公主的早读,A班多多少少是要疯那么几个的,截止下课,白霞的战绩是十三杀。
文武状元杜斌和交际小达人高韦祁都不幸中招,就连许嘉宇都略受干扰,可见其强大程度。
但是除去精神状态不再正常的同学后,还是有不少人一下课就来打听夏轻安今天早上怎么了,其中有的是自己好奇,有的是受人差遣,至于委托人嘛,自然是些不好直接问的小姑娘。
不过这件事里比较神奇的是,明明是问夏轻安,但几乎所有人都围在千初桌前。
千初也很难做,他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想找夏轻安问清楚,如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想来他就算问了,夏轻安也不会理他。
毕竟祖宗的人设是高冷学霸。
一直到上课也没有人得到答复,众人只好悻悻散去,千初也总算松了口气。他爬到桌子上随手折着语文书封面,折了一会儿,可能觉得有些无聊,他又找来一支笔,在语文书附页上涂涂画画,没一会儿造出来个火材人。
小妖怪的画技实在有些不好评价,你要说他画的好,他这就是几根线,连眼睛都没一个,但你要说他画的不好,它又看着很生动,随便来个人——但凡不是夏轻安本人,他都能看出来这是夏轻安。
因为他纸上的火材人面前的桌子上放了两个盆一样的东西,里面装的正是贡品,而火材人本人十分不屑,甚至一只手撑着脑袋正在看窗外。
画完之后千初又没事可做了,于是他干脆转向窗外出起神,这也算是他的老本行了,只是之前一出神就免不了夏轻安一番笑里藏刀的警告。
如果说云城的七月像梦,那十月,就该是梦醒之后。
梧桐树在夏天时是和少年齐名的纯在,但到了秋天,这份梦一样的美好就要落到地上,被践踏、碾碎,只是最后,倒也编织出了一场别样的风景。
千初的视线落到一个鸟巢,那个小窝想必已经被它的主人遗弃很久,独自进到这个难熬的秋。
小妖怪叹了口气,怜悯起那团杂草:“小鸟自己去找春天了,你却还要守它一个秋冬。你真惨。”说完他沉默一会儿,想起刚刚课间时,自己听过最多的话——“你们关系那么好,你问他他肯定会告诉你的。”
你问他,他肯定会告诉你的。
那还真不一定。
“我也惨。”千初愕然回神,白霞在千初桌上叩了两下,“你是看我一眼儿都不愿意啊。”
千初赶忙坐正,有些心虚地刮刮鼻梁:“……没。”
“你不看我看书也行,”公主伸出手把千初桌上的书摆正,然后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但是我们现在在复习十七课。”
千初手忙脚乱地翻开书,心里难免有点儿负罪感:“抱歉……”
夏轻安坐在前面也跟着白霞叹了口气,这小妖怪还真是死性不改,让他集中个注意力跟要他命一样。
下课之后,千初被白霞叫去了办公室,想来也正常,毕竟千初开学到现在也不知道上课走神被逮到多少次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夏轻安的错觉,他发现小妖怪从上节课课间开始,似乎情绪变得很低落,话也变少了。
其实一定要说的话,夏轻安应该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因为他记得很清楚,上节课课间有个男生跟千初说了一句话,他说:“你们关系那么好怕,你问他他肯定会说的。”
想也知道这句话会勾起小妖怪很多思绪,夏轻安思量再三,从桌兜里掏出手机。
他们俩刚加上好友,聊天界面只有千初那一句好友申请:[你好,我是千初●v●]
没一会儿,那片空白多了一句话——
Hero:[你问我,我会说。]
这条消息在八点五十的时候发出,但对面的人却一直到放学都没给出回应。
夏轻安的猜测是真的,他所顾忌的,也都发生了,小妖怪一个早上没有说话,或者准确一点儿说,是没再跟他说话。
夏轻安不喜欢费心揣测,在他的世界里只纯在两种事——他问清楚的事,和他不在意的事。
当然,假装不在意也一直是他的风格。
但他昨天的确并非一帆风顺,如今心情也绝对谈不上正常,所以今天这事儿,他还就想问清楚了。
不过早从初中开始,他就不喜欢放学堵人了,他更习惯等,即使他的耐心感人,他也还是保持了这种行为直到把它变成习惯。
所以夏轻安中午没回家,他凭着之前去千初家时零零碎碎的记忆,守在了千初上学的必经之路。
云城今天温度很低,直奔个位数,夏轻安衣服穿的薄,虽然他弄了本书转移注意力,可寒气还是逼得他满脑子卧槽。
他把秋季外套拉到顶,藏了半张脸到衣领里,手也缩回了袖子。而那本书被他随手瘫在地上,自己就蹲在书前,偶尔探出两根手指翻页。
蹲了不知道多久,夏轻安翻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13:47。
快两点了,A班的老师每天中午都是两点到,到了之后干什么不一定,不过今天下午第一节课是政治,老师多半都是让他们用那半小时抄几个知识点。
夏轻安又瞥一眼时间,刚刚的七已经跳成了八,他熄灭屏幕,把面前的书又翻过一页,他默默打算,等到五十五,就不等了。
这时候马路上驶过一辆出租车,带起的风吹的夏轻安一哆嗦,夏轻安把脑袋往衣领里缩了缩,呼出一口热气缓解鼻尖的僵硬感。
不过可惜的是,夏轻安终归是没等到千初,因为小妖怪今天并没有选择走路,是于燃送他来的学校。
千初一到学校,云浮羡就不可思议道:“你没和夏轻安一起?”她说,“我今天中午来的时候看见夏轻安蹲在碧桂林那边的马路,我以为他在等你呢。”
千初刚坐下就听见这个炸裂的消息,皱起眉问她:“他为什么在那边?”
云浮羡正在写作业,闻言停下笔回道:“不知道啊,我看他在看书,没敢打扰他。”
在看书。
千初很快意识到什么,云浮羡刚低下头,就被椅子撞到桌沿的哐当声吓了一跳,抬起头就看见千初往班外冲。
不过实在不巧,他刚到门口就被政治老师拦住去路:“都上课了你去哪儿啊?”
千初喘着气,小鹿眼里全是慌乱:“老师,我有急事……”他说着竟然红了眼眶,哑声道,“我落了东西。”
政治老师见他这阵仗,连忙让开了路,还有些不放心,宽慰道:“男儿有泪不轻弹,落了东西找回来就好了嘛。”
千初离弦而出之前应了老师一句:“嗯,我去找回来。”
井阳的大门连接的前院栽了很多树,品种繁杂,但到现在为止除了那几棵雪松,都秃的很一致。前院和前操场隔了一栋办公楼,办公楼下有一排小杨树,千初穿过前操场,在那排树下找到了夏轻安。
夏轻安半张脸藏在衣领,抬头看向他的时候,他竟然觉得那两汪死水一样的眸子里平添几分委屈。
千初停在夏轻安面前,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夏轻安一只手拎着书,另一只手的指尖抵了抵掌心。他没有看千初,视线一直落在一旁的花坛。
倒也不是生气,毕竟是他自己要去的,也没理由迁怒别人,只是等人一个中午还没等到这种苦情戏码他觉得有点丢脸罢了。
“是我太任性。”千初能猜到,夏轻安是因为发现自己情绪不对才会去等自己。
是他太矫情。
“所以,”夏轻安随手把书递给千初,然后迅速把刚刚拿书的那只手缩回袖子保住了自己的手指头,“你生气了?”
“怎么可能,”千初看向那本书,他告诉夏轻安,“我今天早上,其实在想一件事。但是一想到这件事,我就又想自己,是不是太不知足了些。”
夏轻安舌尖抵了抵左颊,挑起眉示意他说。
千初愣了一会儿,还是从实招来。
“我在想,如果我不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