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眼前又是如同一片泛黄的纸卷般涩然的画面，柳生比吕士意识到自己又在做梦了。他甚至有些期待的兴致勃勃，今天是怎样的梦呢？

他看见地毯上，小男孩耐心地擦着小女孩的嘴角。

对于3岁的柳生比吕士，妹妹是什么呢？

是幼嫩的小猫崽，是路边摇晃的雏菊，是从学校发下的小点心里留下的一半，是柳生比吕士每当看见美丽事物时都会想起来的。

是在妹妹还在襁褓里摇晃时，他的手指被轻轻握住的柔软，是小小的柳生比吕士在那时就暗自想着的，要一辈子保护的妹妹。

理奈小时候无论是行走还是说话，都比其他小孩子要晚，而且很爱哭泣。

但神奇的是，当柳生比吕士在理奈身边时，她就会停止哭泣了。而柳生比吕士对此很负有责任感。

2岁时妹妹出生，便形影不离。3岁时，柳生比吕士要上幼稚园了，第一天，理奈硬生生哭哑了嗓子，当晚就发起了高烧。柳生比吕士意识到，妹妹是柔弱的，需要好好呵护的。

于是，柳生比吕士第二天带着妹妹一起上学。当然，第一时间被老师发现，送回家了。当天午休，柳生比吕士回家，安抚妹妹，又回幼稚园，以后便都如此。

柳生比吕士看着熟练环抱理奈哄睡的男孩，才恍惚想起，理奈第一个粘的人，并不是被辞退的保姆，而是自己。

小小的女孩子，用着湿漉漉的眼睛，依赖地看着门口放学回家的男孩。她一开始还是爬在地毯上的，慢慢的，她有些急迫的，抓住凳子腿，摇摇晃晃，是要站起来的样子。

小柳生瞪大眼睛，待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吓到理奈。虚化的柳生比吕士也站在玄关。

小理奈晃晃悠悠地，趴在凳子上，一开始是半趴着，停了一会儿，藕节样的腿又开始使劲，扶着凳子，站起来了。

第一次体验这个高度，小孩子呆了一会儿，转转头，四处看看，看到心心念念的哥哥，又张开双手，一步一晃悠地，走过来。

小柳生屏息，眼睛眨也不眨的，认真地看着摇晃向他走来的妹妹。

小理奈也很开心的，张开嘴笑着，婴儿天真纯然的笑容，带着纯粹的喜悦，感染到柳生比吕士，他无意识地扬起温柔轻松的笑意，看着理奈向他走来。

快到玄关时，小理奈的力气快要用尽了，她双腿一软，向下跌倒，柳生比吕士瞳孔骤缩，双手下意识接上，可下一秒便被穿过，是了，这是个梦，他只是虚影。

所幸，小柳生接了个满怀。柳生比吕士听见幼时的自己惊喜地说，“理奈，你会走路了！”

小理奈听不懂，她只是用自己软软的脸颊蹭蹭哥哥，扬起大大的笑容，小手紧紧抓住哥哥的衣服。那双干净澄澈的眼中是全然的依赖和信任。

如同幼猫般的，柔软的小理奈。

柳生比吕士缄默地看着亲密无间的两个小孩，恍惚又奇怪，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那么疏远呢。

场景再次转换，3岁的理奈已经能熟练地行走了。

这天，小柳生照常去幼稚园上学。理奈自早晨小柳生出门，就一直盯着大门看。看着理奈专注的目光，柳生比吕士有种不好的预感。

终于，趁着一次门没上锁的时机，理奈偷偷溜出去了。柳生比吕士看着小女孩跌跌撞撞地走出家门，想要阻拦，苦于自己是个虚影，无能为力，他紧抿着唇，眉头攥起，只能无力地跟在理奈后面。

看着理奈躲过恶犬，啪嗒啪嗒地流着泪，无措地穿梭在人群里，柳生焦急地希望家里的人快点发现理奈不见了。

可慢慢的，柳生比吕士发现理奈并不是在漫无目的地乱走，她经常停留很久，哭成小花猫的脸上却是小孩子脸上少见的坚定，她仰头往向两边的建筑物，在辨认什么。

有时候遇到岔路，会走错，她就原路走回来，换一条路再走。

柳生比吕士看着眼前越来越清晰的路，心里像是被塞了一大团棉花，轻柔却堵塞全心。酸涩的柔软几乎要融化了他。

他跟在理奈身后，看着小小的背影，一步一步地走向幼稚园。

5分钟的路程，小理奈用了一整个上午。像只顽皮的小猫，她钻到花坛里，等着幼稚园开门。

午休，小柳生出门，就得到一只把自己搞得浑身脏兮兮的小花猫。

“理奈？！你怎么在这？你怎么来的？”小柳生错愕地看向扑在自己身上的理奈。

只见理奈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来一把糖，递到小柳生的脸上，啊啊示意着。

“谢谢理奈。”明白了理奈过来是为了给他送糖，小柳生面上感动。

而一旁，柳生比吕士狠狠怔住，嘴唇张合，喉咙如同锁住一般无法发声，深深地看着理奈。

一路走来，他知道理奈有多宝贝这个包，甚至冒着害怕的恶犬也要捡回来。他也知道，保姆给的这一把糖，理奈就吃了一个，剩下的全部带给小柳生。

温暖的，纯粹的爱意，理奈并不吝啬地全部倾洒在柳生比吕士身上。

柳生比吕士像是被重拳击中般，无力蹲下，地上溅起滴滴水痕。良久，他抬起头，一切如常。

“理奈，你可真厉害，来过一次就记住路了。”坐在车里，小柳生一边擦着理奈脏兮兮的脸，一边感慨着。

“爸爸妈妈知道你不见了吗？”小柳生问着，又自言自语，“看样子是不知道了，下次不能这样哦，很危险的。”

理奈3岁还不会说话，小柳生为了能让理奈早日开口说话，自己会说很多话，引导妹妹。

但目前来说，收效甚微。

回到家，柳生妈妈惊讶地看理奈从车上被抱下来，“比吕士，你又把妹妹带到学校去了吗？”

柳生比吕士皱眉，再怎么说，理奈也消失了整整一个上午，妈妈竟然完全没有发现吗？

妈妈对理奈的忽视，从这么早就开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