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夜色格外朦胧,河水在身后静静地流淌着。
月光在河面淬出银刃,一个中年男子站在河岸上。
那些前一刻还在楼里喝酒玩乐的客人们,已经异变成了怪物。
关节反折着爬起,下颌裂开到耳根,喷出带着倒刺的舌头。
攻击开始了,两人完全晶化的个体扑了过来,坚硬晶莹的皮肤折射着月光,在男人的眼中投下扭曲的月影。
他旋身踢起石子,灌注真气的石子洞穿首只怪物干瘪的眼窝,粘稠的荧绿浆液尚未落地,他的左肘已击碎另一只怪物的胸骨。
“哞!”九字真言炸响,音波在河面犁出一道道沟壑。
他双手用力聚集出巨大的气劲,水流突然凝成一道道细小的水锥,将剩下的异变体钉在地面上。
怪物们源源不断地从建筑中爬出来,一波新的攻击又开始了。
河床开始震颤,怪物们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男人的耳孔渗出一丝血迹,脚下却愈加飘忽了起来。
一只怪物企图越过中年和尚,向他身后的河面扑去。
男人眼角余光瞥见,心中一紧。
他的速度快如闪电,立刻转身飞起一脚,狠狠地踢在怪物的后背上。
怪物如同被重锤击中,猛地向一旁飞去,重重地摔回河岸上。
剩下的怪物又靠了过来,男人跺脚震起脚下的碎石,飞射的石子精准嵌入所有异变体的膝关节。
他的身后站着两个女孩。
一个女孩看着十几岁,穿着一身校服,长相乖巧可爱,眼神闪烁慌乱。
她紧紧握着身边成年女子的手,仿佛在寻求着安慰,脸上的表情十分紧张。
另一个女孩已经成年,她身材高挑,面容清冷,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定和果敢。
她的脸庞上挂着鼓励般地微笑,眼神深处藏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男人回过头,看到少女深呼了一口气便拉着女人进入水中。
男人放下心来,急忙转回头专注地对付着眼前的怪物们。
他不能有片刻地分神,全神贯注地防御着眼前的怪物们,确保不让一只怪物越过他的防线。
他知道,只要有一只漏网之鱼突破他的防线,那两个女孩就危险了。
数十具尸体开始叠加拼合成一个巨大的集合体,胸腔裂开的□□里伸出无数条须子状的触角,笨重地身体一步步向男人走来。
男人见状,从怀中拿出一串念珠。
这串念珠似乎对他极为重要,他的眼神中出现了罕见的犹豫。
越来越接近的怪物最终让他下定了决心,他把念珠抛向夜空,随后双手发出气劲震散了珠串。
一百零八颗木珠在气劲的控制下旋转起来,射入怪物身体各处。
怪物触须缠住他双手的瞬间,男人一声暴喝,手中的气劲摧动起那些木珠。
怪物体表的木珠们发出淡白色的光芒,随即爆裂起来,将融合体炸成了几块。
男人借力腾空,徒手撕开巨大怪物的胸腔,扯出那颗正跳动的巨大心脏,立刻捏碎了它。
血雨倾盆而下,面前已经堆积了不少尸体的残骸。
男人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始终未退半步,依然坚守在河边。
最后一只试图爬过来的异变体,被他用碎骨片钉入眉心,怪物的指尖距离他只有半米。
男人松了口气,才发现左掌不知何时受了伤。
伤口很小,渗出的血迹不多。
男人用力地握了一下拳头,伤口在挤压下瞬间停止了流血。
怪物的数量似乎永无尽头,又一批怪物从河对面的建筑中冲了出来。
男人抬起头,眼神终于出现了一丝疲惫,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这样硬拼下去。
女孩们应该已经逃离了。
又一次击退了怪物的猛烈攻击后,男人猛地回过头,目光扫向远处的河面。
他的心脏瞬间紧缩,远处的河面上,那位成年女子的身影已然消失无踪。
他不再犹豫地纵身一跃,向另一个少女游去。
怪物们已经潜入了河里,在身后追了过来。男人来不及询问,连忙带着她游向了对岸。
上了岸,少女泪眼婆娑地告诉他,那位成年女子为了不拖累她,已经在河中溺亡了。
女人的弟弟从山下游了过来,知道女人出事后,在河底找到了女人的尸体。
那少年悲痛欲绝,已经带着女人的尸体回到了山中。
男人听后,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叹。
和那女人接触了几次,他无法想象一个勇敢善良的女子,就这么失去了性命。
他安慰了少女几句,可惜并没有用,对方陷入了深深地自责无法自拔。
她年龄太小,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根本无法释怀。
怪物们的身影在河中起伏沉没,最后堆积在一起,挣扎着向河边游来。
男人见状,立刻带着女孩走进山里,准备与少年汇合。
男人的名字叫逸心,显然对眼前这座山十分了解。
趁着怪物们还在河水中挣扎着,他带着少女走到一处不起眼的小路上,向山顶跑去。
山顶地势高,只有这一条线路能上去,正好适合防守那些怪物的进攻。
两人刚走到半山腰,就看到了少年的背影。
一双眼睛深邃黝黑,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那目光更是让人觉得冰冷无情。
他的身体比同龄人瘦弱了一些,巴掌大的脸庞,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
男孩叫阿戍,怀中的女人是他的姐姐,名字叫安生。
女人的头发垂在他左臂上,发梢随着男孩的移动飘舞着,在朦胧的日晖中若隐若现。
河水从少年的衣服上滴落,如泪珠一般砸在地面上。
他瘦弱的身躯努力地抱着女人,在陡峭的山坡上滑倒了两次。
第一次膝盖磕在碎石上,他硬是把呜咽咽成喘息。
女人的额头擦过锐利的石角,他慌忙伸长左手压在石头上,抵消了伤害。
清晨的露水混合着河水,让他的身体更加沉重。
他想起去年暴雨夜找不到出租车,姐姐背着发烧的他在雨中走到诊所。
那时他的下巴硌着姐姐的肩胛骨,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后,姐姐一定很辛苦吧。
如今相同的重量冷得像山涧里的石头,压在他的心上,发出不堪重负的绝望。
第二次,他踉跄着撞向一旁的树木,腐殖土的气息混着她发间的河水味扑进鼻腔。
上周她在院子树下洗头的画面毫无预兆地撞进脑海,塑料盆沿的水珠正巧喷到路过的少年身上,惹得他一阵跳脚。
来到了山顶,太阳终于从地平线升起,清晨的阳光并不温暖,反而有些刺眼。
生怕吵醒陷入永眠的姐姐,阿戍轻轻地跪了下来,动作轻柔地把她放在了地上。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耀在女人的身上,他忽然发现姐姐的指甲缝里嵌着一些泥巴。
那是女人在河中挣扎时,河底的淤泥被抓进了手里造成的。
阿戍把脸埋进女人再也不会起伏的胸口,终于哭出了第一声呜咽。
他再也无法压抑,绝望地哭声从喉咙中爆发出来。
他的哭声在空旷的山顶上回荡着,如同一把利刃,刺痛着少女的心。
“李想,这不怪你。”逸心转过少女僵硬地身体,眼神温和望着她。
李想听到逸心的话,眼神更绝望了。
“这里是哪?你们竟敢绑架一个有功名的秀才,难道不怕被下大狱?”一个少年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他看着和阿戍年纪差不多,浓眉大眼,正倚靠在一棵树下。
他似乎认识李想,刚看到少女的身影,脸色大变,各种恶毒的诅咒脱口而出。
阿戍擦了擦眼泪,走到另一棵树下,那里有一个背包和一块布包裹的物体。
他拨开红布,拿出一把长剑,随后一脸冰冷地走向了少年。
少年并未察觉,还在咒骂着李想。
剑光闪烁在他的眼中,少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恐惧的神色,眼睁睁地看着剑尖越来越近。
一道身影跑了过来,拦住了阿戍。
“如果你姐姐还活着,绝不希望你这么做!”逸心沉声劝道。
阿戍身躯微微一震,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他无法压下心中的愤怒,手中的长剑重重地砸向地面。
逸心松了口气,刚放开阿戍,就看到他把眼前的少年打晕了。
“他要是再污染姐姐的耳朵,我怕自己忍不住杀了他。”阿戍盯着逸心,眼中还残留杀意。
逸心不再多言,随后用气劲折断了四周的树木,围成了一个简单的避难所。
熟悉地吼叫声从下方传来,盘旋在山下的怪物们,最终还是找到了山顶的入口。
阿戍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他深深地看了姐姐一眼,再次拿起长剑。
逸心叹了口气,紧随其后。
李想被刚才的情况吓坏了,连忙跑到那个少年身边。
她心里很难受,尽管知道少年只是被蜃境吞噬了记忆,才会如此恶劣地对待她。
她没办法不生气,用着逸心给她留下的匕首,把少年的裤子划成一条条碎布,结结实实地绑住了少年。
发泄了心中的怒气后,对少年的感情又占领了上风。
她怕阿戍再次失控杀了少年,只能费力地拖动着他的身体,藏在倒塌在地的树叶里。
忙完这一切,她在原地发愣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转过身走到了尸体的身边。
安生的脸上挂着安详地笑容,刺痛了她的双眼。
她跪了下去,抱着安生痛哭了起来。
在她顺遂美满地人生里,第一次有人死在了她的面前,为了她而死……
她心灵所遭受的创伤会持续一生,直到死亡降临在她的身上。
少女沉浸在巨大的愧疚和悲伤之中,并未注意到尸体出现了一丝变化。
安生的胸口出现了一抹灰色地光芒,一点点由心口向四周蔓延。
那过程极为缓慢,又悄无声息。
过了许久……许久……
安生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