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上海博物馆的《千里江山图》前,沈弃的指尖悬在展柜玻璃上方。
晨光透过穹顶洒在北宋的青绿山水上,那些历经千年的矿物颜料依然鲜艳如初。她的视线落在画卷角落——那里本该有只墨蝶,但眼前这幅真迹上只有一片空白。
"真迹被调包了。"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沈弃猛地转身,战术笔已经弹出电极,却在看清来人时僵在半空——
张医生坐在轮椅上,左脸的烧伤疤痕被口罩遮住大半。他机械义肢的金属关节发出细微声响,递来一份泛黄的鉴定报告:"2017年修复记录,原作上的墨蝶被分离保存。"
沈弃没接:"初霁在哪?"
"先看这个。"张医生指向画卷某处山峦,"用你被强化过的视觉看。"
沈弃眯起眼。在光线折射的某个特定角度,青绿山水间突然浮现出细如发丝的暗纹——是实验基地的平面图!
"王希孟十八岁画这幅画时,"张医生的机械手指敲着轮椅扶手,"用的颜料里混入了特殊矿物,只有感官强化者能看见隐藏图层。"
沈弃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她突然明白为什么父亲烧毁她所有临摹稿——那些画里无意识复制的暗纹,会暴露基地位置。
"初霁还活着。"张医生突然说,"但被带去了最终实验基地。"
他掀开膝盖上的毛毯,露出义肢连接的金属箱:"这是他留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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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金属箱里是一套纳米级临摹工具。
沈弃戴上特制放大镜,发现每根笔毛都刻着微型电路。当她用笔尖触碰《千里江山图》时,工具自动提取出画中隐藏的钴蓝色素——这正是当年诱发初霁色盲的关键成分。
"基地在黄山。"张医生调出平板上的三维地图,"利用溶洞系统建造,入口伪装成景区气象站。"
沈弃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记忆草干枯的叶片。自从海上分别后,这种草药就成了她对抗头痛的唯一解药。
"为什么帮我?"
"因为初霁切断了我的控制芯片。"张医生的义肢突然弹出手术刀片,"就像他父亲三十年前做的那样。"
刀光闪过,沈弃的战术笔已经抵住他喉咙。但张医生只是划开了自己的义肢——里面藏着枚微型芯片,正发出诡异红光。
"倒计时72小时。"他重新组装义肢,"如果初霁不能摧毁主控程序,所有受试者的神经芯片都会自爆。"
沈弃的胃部绞痛起来。她突然明白初霁为什么选择被俘——他是去当人体炸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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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黄山溶洞的入口处挂着「地质灾害监测站」的牌子。
沈弃穿着景区维修工制服,耳机里传来程让的实时导航:"往右200米有通风井,传感器显示生命体征集中在地下三层。"
她的工具箱里藏着那套纳米临摹工具,笔尖沾着的《千里江山图》颜料在黑暗中发出微弱荧光。转过第三个岔路口时,洞壁上突然出现熟悉的暗纹——和画中一模一样的青蓝色箭头。
"有人来过。"程让的声音发紧,"这些标记是新的!"
沈弃的指尖擦过箭头,沾上少许荧光粉末。凑近闻,是初霁惯用的松节油混合着......血?
通风井的铁栅栏被锯断了。沈弃刚钻进去,就听见下方传来机械运转的嗡鸣。她掏出手机调成摄像模式,镜头穿透格栅的瞬间——
地下实验室的全貌在屏幕上显现:数十个圆柱形培养舱排列成矩阵,每个舱里都漂浮着人形生物。而中央操作台前,穿白大褂的安德森正在调试某种脑波仪器。
仪器束缚椅上,初霁被金属头箍固定着,灰蓝色的瞳孔涣散无光。
沈弃的呼吸停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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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溶洞顶部渗下的水滴像倒计时。
沈弃趴在通风管道里,看着安德森将针剂注入初霁的颈动脉。他的身体立刻痉挛起来,监护仪上的脑电波变成杂乱的红线。
"第七阶段测试开始。"安德森对着麦克风说,"感官替代程序加载。"
操作台的全息投影亮起,正是《千里江山图》的数码扫描图。但此刻,画作在沈弃被强化的视觉里呈现出可怕的变化——那些青绿山水化作了神经网络的立体模型,而隐藏的暗纹正在重组为大脑皮层图谱!
"完美!"安德森抚摸着投影,"王希孟果然把脑机接口密码藏在画里......"
初霁突然睁开眼睛。
他的瞳孔不再是灰蓝色,而是一种非自然的金属光泽。当全息图像投射到他虹膜上时,束缚椅的金属扣竟然自动弹开了!
"怎么可能?"安德森倒退两步,"除非......"
"除非芯片被覆盖了。"初霁的声音带着机械质感,"就像这样。"
他抬手按向全息图,隐藏的暗纹突然暴起,像无数钢针刺入安德森的双眼!老人惨叫着倒地时,沈弃看清了初霁手腕内侧的微型装置——
那是用记忆草汁液和《千里江山图》颜料制成的生物芯片,此刻正闪烁着青蓝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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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培养舱矩阵突然全部开启。
沈弃从通风管一跃而下,纳米临摹笔在空气中划出荧光轨迹。那些苏醒的克隆体刚爬出舱体,就被笔迹引来的安保机器人误判为目标。
"沈弃!"初霁的声音恢复了人类温度,但动作仍带着机械般的精准。他接住她抛来的战术笔,一个背摔放倒冲来的守卫,"东南角有紧急通道!"
沈弃撞进他怀里时,闻到了熟悉的松木香混着血腥味。初霁的体温高得不正常,但环抱她的手臂稳如磐石。
"你的眼睛......"
"暂时性色觉覆盖。"初霁拉着她冲向通道,"我用记忆草改写了芯片程序。"
身后传来安德森嘶哑的吼叫:"启动终极协议!"
整座实验室突然剧烈震动!培养舱接连爆炸,冲击波将两人掀飞出去。初霁用身体护住沈弃,后背撞上岩壁的声音让沈弃想起地震那晚的栖云居。
"听着。"初霁咳出血沫,将沾满颜料的纳米笔塞进她手心,"画完《千里江山图》缺失的墨蝶......那是关闭总控的密码......"
沈弃这才发现他的金属光泽瞳孔正在褪色——记忆草的效果到极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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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溶洞深处的控制室像一座远古祭坛。
中央全息台上,《千里江山图》的残缺部分悬浮旋转。沈弃的纳米笔尖刚触及投影,整幅画突然分解成数万条神经元光路——这根本不是山水画,而是人脑意识的数字映射!
安德森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王希孟用矿物颜料编码了意识上传技术......他才是第一个成功者!"
沈弃的笔尖在虚空中勾出墨蝶轮廓。每画一笔,就有大片光路熄灭。但头痛也随之加剧,血从她鼻腔滴落在投影上,晕开刺目的红。
"你撑不住的......"安德森的影像在控制室闪烁,"没有初霁的色觉辅助......"
"谁说的?"
初霁的声音突然从扩音器传来。全息台突然投射出他的脑电波图谱,与沈弃的笔迹完美重叠!
最后一笔画完时,墨蝶振翅飞入画中缺失的角落。整座溶洞开始崩塌,但控制室的暗门却缓缓开启——
初霁倚在门边,手里攥着被捏碎的主控芯片。他的瞳孔恢复了琥珀色,此刻盛满破碎的光。
"回家。"他向她伸出手,"这次换我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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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黄山日出染红了云海。
沈弃靠在救护车后舱,看着医护人员给初霁做检查。他的色觉测试结果令人困惑——能分辨色谱仪所有颜色,却对《千里江山图》的隐藏图层完全失明。
"感官替代程序清除了。"医生合上病历本,"但记忆草对神经的改造不可逆。"
初霁望向车窗外,突然轻笑:"至少现在我能看清你头发的颜色。"
沈弃这才发现自己的黑发里夹着几缕暗红——是溶洞爆炸染上的铁锈。她下意识去摸战术笔,却摸到了口袋里干枯的记忆草。
"还会疼吗?"初霁问。
沈弃摇头。那些被药物强化的感官正在消退,但某种更深刻的东西留了下来——每当她看向初霁的眼睛,所有色彩都会重新变得鲜活。
医护人员离开后,初霁从病号服口袋掏出个丝绒盒子:"补给你的生日礼物。"
盒子里是把铜钥匙,柄上刻着「栖云居」三个字。
"地下室扩建了画室。"他的指腹擦过她掌心的茧,"足够挂下《千里江山图》的真迹和我们的赝品。"
沈弃将钥匙握紧,金属棱角陷入掌纹。远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救护车白墙上——
像一只终于完整的蝶,停在千年前的青山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