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秦礼紧紧咬着被子,不让自己再发出一点声音。
他脸色惨白,整个人就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不知道过了多久,疼痛才过去,可他却连动一根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陈佑接了壶水上楼,路过秦礼房间的时候忍不住驻足。
刚刚梦里的场景太过真实,即便现在想起来,依旧一阵心悸。
他看着秦礼紧闭的房门,心脏不安的跳动,他往前走了几步,耳朵贴在门板上,静静听着里面的声音,里面安安静静,什么声音都没有,仿佛刚刚是他的错觉一般。
回到房间,陈佑也睡不着了,拿过放在床头的手机,随意点着屏幕上的各种软件,每一个打开看不到几分钟就关掉。
好几次打开应用商店想下上微博,又迟疑的退出。
来回好几次,终于还是下载了。
登上微博,刚上去几乎就要把手机卡死,烦躁的乱点一通,又不断的锁屏解锁,界面依旧卡顿。
他靠在床头,长吐了口气,眼神空洞的看着天花板,手机摊在手边,突然笑了起来。
明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情况,他又何必再去亲眼看一看别人是怎么骂他呢?
拿起手机准备删掉微博,看到屏幕上的内容时,手指倏然顿住。
屏幕上是一条微博的主界面,可能是刚刚乱点点进去的。
微博博主是元鸣洲的资深粉丝,陈佑见过她几次,她的微博内容写着“不清白的证据!!!!!!(第五弹)”,博文配了多张图片。
他点开图片,一张张看过去,图片基本上都是元鸣洲站姐拍的,过去他都是背景板一样的存在,可如今的图里,全都放大了他的表情。
每一张他都在专注的看着元鸣洲,每一张都满是对元鸣洲的爱意,那是他自己从未察觉过的。
图片里还配文评点。
【好恶心的眼神,他不会觉得自己很深情吧?yue】
【赤裸裸的勾引,亏我以前还把他当好人!】
【好黏腻的眼神,哥哥要是知道,肯定早把他赶走了】
【恶心的同性恋,滚粗,离哥哥远点!】
【真受不了了,每一张都让人想吐,这算是骚扰了吧?没人管管吗?】
……
陈佑一张张图片翻看过去,呼吸变得急促,胸口闷痛,他从未想过对元鸣洲的爱意会化作一把把的尖刀,毫不留情的刺进他的心脏。
他的爱像是笑话,展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任人评论谩骂。
他僵硬着手指翻看评论区,满屏谩骂不堪入目。
他自虐似的把评论看完,又点进博主主页,想要看看他究竟给大众提供了多少笑料,结果点进去显示账号已经被封禁。
漆黑的房间里,只有手机屏幕亮着光。
元鸣洲坐在地上,背靠着床,地上丢了一堆酒瓶。
他把照片一张张存下来,截去那些污言秽语,只留下陈佑注视他的画面,心里酸涩,密密麻麻的难受。
他从来不知道,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陈佑曾这么专注温柔又深情款款的注视着他。
而他是怎么对待陈佑的呢?
他毫无顾忌的践踏陈佑的真心,任由绯闻满天也不给陈佑解释一次,完完全全无视了他的伤心难过,抬手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他怎么可以这么混蛋?
现在陈佑不理他了,要离开他了,他竟然连一个可以留下他的借口都没有。
他的手指轻柔的抚过照片里陈佑的眉眼,那时陈佑的眼神那么温柔缱绻,现在却连看他一眼都不肯。
“陈佑,我想你了……”
“陈佑,回来好不好?”
“陈佑,我再也不让你伤心了……”
“陈佑,陈佑……”
他一遍遍低喃着陈佑的名字,鼻音带着说不出的委屈。
如果是以前,陈佑一定会第一时间回应他,可现在,陈佑不理他了。
网上的相关信息被处理的七七八八,陈佑没再找到那天相关的内容,仿佛那只是一场幻觉,只有私心上涨的数量在提醒他,那都是真的。
他丢开手机,仰躺在床上,静静看着天花板,他不知道是谁处理的,但估计跟元鸣洲脱不开干系。
想到元鸣洲,不由想到离开录音棚时元鸣洲追着车踉跄奔跑的身影。
拉过薄被盖在脸上,眼眶有些热。
元鸣洲,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呢……
不觉中又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正午。
陈佑猛地坐起身,匆匆从房间出去,站在房间门口又有些茫然。
别墅里静悄悄的,仿佛只有他一个人。
秦礼的房门依旧紧闭,陈佑把耳朵贴在门板上,里面安安静静。
咚——咚——
缓慢的敲了两下门,静静等着里面的回音,过了好久才传来秦礼有些沙哑的声音:“怎么了?”
听着秦礼的声音,想到凌晨的时候在门外听到的声音,陈佑有些不安:“秦礼哥,你生病了吗?”
秦礼还有点虚,不想动弹,他道:“没有,昨晚有点失眠。”
“哦。”陈佑稍稍松了口气,顿了下又问,“那你现在要吃东西吗?”
秦礼道:“不用,你自己吃,不用管我。”
“好,那你先休息,你想吃饭的时候和我说,我再给你做。”陈佑关切的说。
在这里的这段时间,秦礼照顾他很多,相对来说,他付出的太少了。
秦礼听着陈佑关心的话,弯了弯嘴角,声音又柔和了几分:“好,谢谢小佑。”
听着陈佑下楼的声音,秦礼抬手搭上自己的眼睛,嘴角温和的笑意带了几分苦涩,他吸了吸鼻子,哼笑了一声,心里有些难受。
他父母走的早,还没成年奶奶又去世,至亲一个个离开,他以为他对生死早就看淡,直到现在才发现,人只要有了牵挂,就什么都看不淡了。
陈佑吃完饭就在客厅沙发坐着,手里的平板放着编曲的课程,是之前秦礼给他整理的。
除此之外秦礼还联系了几位老师对他线上教学,对他可谓用心至极。
这些都是陈佑从前没有接触过的领域,如果不是秦礼,他恐怕一辈子都接触不到。
为了不辜负秦礼,也为了自己,陈佑学的格外认真,不觉中已经入夜。
看着暗下来的天色,陈佑才恍然发现秦礼竟然一直没有从房间出来过。
眉头紧紧拧起,再次来到秦礼的房门口,看着紧闭的房门,陈佑这次没有再去敲门。
他无意窥探秦礼的隐私,只是无论是昨晚的梦、凌晨时听到的声音,还是始终没有出过房门的秦礼,都让他感到不安。
手放在门把手上,刚要摁下去,门从里面打开。
秦礼不像之前在家穿的那么闲适,他穿戴整齐,是和过去不一样的休闲打扮,还戴了口罩和帽子,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从房间出来,陈佑甚至不敢认这就是秦礼。
陈佑愣了下,往后退了一小步:“秦礼哥,你要出门?”
秦礼没想到会和陈佑撞上,他拉了拉口罩,低低应了一声:“嗯,有点事出趟门。”
“我陪你一起吧。”秦礼太反常了,陈佑不放心,说着就准备回房换衣服。
秦礼叫住他,眉眼温和的看着他:“小佑,是私事,不太方便带你。”
陈佑步子顿住,这才察觉自己好像越界了,他心里有些发苦,他还真是不长记性,总是自以为是,得寸进尺。
“抱歉,我……”陈佑讷讷开口,想说些什么解释一下,又觉得不论怎么解释都像是在为自己的越界狡辩。
秦礼朝着陈佑的方向迈了一小步,又顿住脚步,他道:“不用道歉小佑,我知道你是关心我。”
陈佑抿着嘴不说话,秦礼继续道:“我有事需要离开几天,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好。”陈佑点头。
秦礼依旧在原地站着,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仔细观察着陈佑的神色,最终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小佑,我很难过。”
陈佑愣住,不明白秦礼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秦礼问:“小佑,我对你好吗?”
陈佑毫不迟疑的点头,秦礼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想到此,陈佑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他有至亲,也曾有至爱,可对他最好的人,竟然不知他的至亲至爱。
秦礼继续问:“那你刚刚在想什么?”
陈佑张张嘴,说不出话来,他在想什么?
他想到了刚和元鸣洲在一起的时候,元鸣洲出门和朋友聚会,他已经准备好跟着一起去,结果出门的时候,元鸣洲皱眉看着他,语气是不难察觉的嫌弃:“我和朋友聚会,你去干什么?”
元鸣洲的话像是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甩在他的脸上,他的脸瞬间烧起。
那天他还是没有跟去,也就在那天,元鸣洲的绯闻传出,他依旧没有管的资格。
他曾和元鸣洲做尽世界上最亲密的事,都没有资格去管元鸣洲分毫,现在怎么会蠢到去参与秦礼的私事呢?
“小佑,回答我。”秦礼再次发问。
陈佑依旧紧抿着嘴不肯说话,他不知道他该说些什么,他害怕从秦礼嘴里听到同样的话,他怕自取其辱。
秦礼叹了口气,往前走了几步,他想要告诉陈佑要坦诚相对,想要告诉陈佑不要把话憋在心里,想要告诉陈佑要相信他,可刚要说话,左腹一阵疼痛。
迈出的步子停下,他倏然转身,在失态前快速道:“想好告诉我,我先走了。”说完快步离开。
陈佑往前追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他怎么能把他的想法告诉秦礼呢?
他已经是成年人了,可以很好的消化不良的情绪,这么多年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的至亲至爱都没有在乎过,他又怎么能让对自己这么好的秦礼来负担他的情绪呢?
之后几天秦礼都没有回来,陈佑想问问秦礼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只是在对话框输入后,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全都删了个干净。
冰箱里的菜已经吃完,陈佑吃过早饭后就出门了。
别墅区附近有一个大型超市,步行过去也就十来分钟。
陈佑去超市溜达了一圈,买了一堆东西往家走,刚走到小区门口,突然听到一阵短促的喇叭声,循声望去,就看到元鸣洲从车上来。
元鸣洲没有刮胡子,头发也塌着,眼眶下青黑,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狼狈,只是那双看着他的眼睛却格外明亮。
“陈佑!”元鸣洲叫了他一声,声音沙哑,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哽咽。
那天在录音棚外见到陈佑,他就开始查他妈名下的房产,他找了好多天才找到陈佑的消息。
一得到消息,他立刻就赶来,没想到刚来就遇到陈佑。
陈佑看起来比之前要圆润一些,不像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瘦骨嶙峋,怎么都喂不胖。
他曾一度以为陈佑就是那样的体质,现在看来,是他没有照顾好陈佑。
他殷切的看着陈佑,疾步朝陈佑走去。
陈佑往后退了一步,掉头就往里面跑。
“陈佑!”元鸣洲叫了一声,大步往前追去。
只是刚追到入口处就被保安拦下来。
元鸣洲怒道:“滚开!”
保安不为所动,后面出来的保安更是手里拿了防爆盾牌和防爆叉,全神戒备的跟元鸣洲对峙。
元鸣洲深吸了口气,指着陈佑道:“我是他朋友。”
保安不信,看向陈佑的方向,问道:“陈先生,这位是您朋友吗?”
陈佑步子顿住,没有回头,他摇摇头:“我不认识他。”说完便快步离开了。
“我不认识他”,五个字狠狠砸在元鸣洲心上,元鸣洲瞬间红了眼睛。
他从小就不爱哭,可在陈佑这儿,却一次次的红了眼睛,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窝囊。
他定定看着陈佑的背影消失,拿出电话给他妈拨过去。
电话好一会儿才接通:“怎么了?”
元鸣洲道:“我在云顶别墅。”
“你在哪儿干嘛?”岳文琪问。
元鸣洲道:“你不是让我向秦礼请教吗?”
“请教什么?”岳文琪早就把之前的事儿忘干净了。
元鸣洲懒得解释,反正他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