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这段时间的医药费够了。”
陈列:“给你钱你还不要?那你找我干嘛?”
姜堇抿唇笑了下:“放长线,钓大鱼。”
陈列跟着挑了下唇,眼神却沉沉的没笑意。他没再说什么,又把钱无比随便地塞回口袋。
下了公交,他钻进路边一家甜品店。
姜堇跟进去,问他:“你干嘛?”
他问店员:“现在还有蛋糕么?”
店员:“订做肯定是来不及了,只能买现成款式的。”
姜堇在后面拉了他胳膊一下,小声问:“你到底干嘛?”
陈列依然对着店员说话,指了指柜台里最大的那只十寸蛋糕:“把这个装起来。”
“等等。”姜堇的声音扬起来,当着店员的面又问陈列:“你到底买这干嘛?”
因为要来医院,刚刚等陈列的时候,她在拳馆把脸洗净了,衣服也换了。
此时仰着张素白的面孔,真像个要替男朋友管住钱财的小女朋友。
陈列反问:“不是要去看你妈吗?”
姜堇:“我妈在吃药,不能吃甜的。”
陈列又转向店员:“有无糖的么?”
店员指指边上另一个十寸蛋糕:“这个是木糖醇的,但价钱要贵一些。”
陈列根本没问价格,姜堇怀疑他甚至根本没看柜台里的价签,便叫店员:“装起来。”
付钱的时候,他黑瞳沉沉地把红钞扔到柜台上。
姜堇看出他今晚一定想花这笔钱,便不言语了。
陈列拎着蛋糕盒叫她:“走吧。”
走出蛋糕店的时候陈列想:把钱留下来干嘛呢?等着给他爸吸他的血么?
这钱给姜堇也好,买蛋糕挥霍掉也好,他就是不想留下来。
走进病房的时候,陈列拎着蛋糕盒回头看一眼,姜堇脚步停在病房门口,好似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叫白柳絮在节日看见她的脸受刺激。
陈列没叫她,自己走到病床边。明明是节日,走廊里却很安静,当家人落到这般境地,没多少愿意来探病的人。
陈列问白柳絮:“你还认得我吗?”
白柳絮驴头不对马嘴地说:“你挺帅的。”
姜堇倚在病房门口轻笑了声。
陈列把蛋糕盒打开来,切出一块,坐到床边一点一点喂给白柳絮吃。
问白柳絮:“好吃吗?”
白柳絮摇摇头:“没有饼干好吃。这甜很淡,像假的。”
姜堇倚在病房门口看着这一切,又轻轻地笑。
陈列便是在这时扭头叫她:“过来。”
姜堇一愣,脸上的神情犹豫之后,终是迈着小步朝病床边走了过来。
陈列指指姜堇,跟白柳絮说:“这是我朋友。”
白柳絮狐疑地看了姜堇一眼,有了“陈列朋友”这层身份,她好像终于没把姜堇当成年轻时的她自己了。
她迟疑地跟姜堇说:“你、你好。”
姜堇微微笑:“你好。”
陈列问姜堇:“吃蛋糕么?”
姜堇点点头,陈列便拉了把椅子让她在病床边坐下,切了块蛋糕递她。姜堇微低着透,拿着塑料小叉子吃得很安静。
白柳絮一直在好奇地打量她,突然问陈列:“她是你女朋友么?”
姜堇拿小叉子的手顿了下,抬眼去看陈列。陈列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伸手帮白柳絮掖了下被子。
白柳絮不多时便睡着了。她吃大量的药,为了使情绪平和总显得有些呆滞,需要睡很多的觉。
姜堇跟陈列说:“我今晚在这里陪护。”
陈列点点头,收了吃剩的蛋糕装进纸盒。姜堇和他一起走出病房,他在特护病房外那一排湖蓝的等候椅上坐下,双手插进棉服口袋:“你进去吧,我坐会儿。”
他今晚很累。
姜堇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霎时间,走廊里明亮的那一排灯齐整地熄灭了。
原来到了熄灯的时候。走廊里仍剩夜灯亮着,但眼睛适应了方才的亮度,只觉得陡然跌入一个黎明或黄昏,时间变得难以辨识,模糊成一片。
姜堇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还有一小时零五十七分钟,这一年就要过去了。”
她把手机装回口袋:“陈列,新年快乐。”
陈列静静坐了许久,当姜堇以为他什么都不会回应的时候,他抬起头来看着姜堇:“然后呢?”
那是一双凌厉而冷淡的眼,幽深如墨,像一汪不见底的潭。
姜堇问:“什么然后?”
陈列:“你跟我说新年快乐,然后呢,你想从我这里要什么?”
姜堇静然地瞧他一会儿,忽地瞧一眼他投射在墙面的影子,寸头模模糊糊地映上去,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姜堇伸手摸了摸陈列的头,指尖轻柔地揉着陈列的短发:“我想从你这里要很多的东西,但不是在我跟你说完新年快乐以后。”
她问陈列:“你没有单纯的快乐过吗?”
陈列嘲讽地勾起嘴角:“你有过吗?”
她点头:“有过。当小时候我妈牵着我从继父家里跑出来,在街道上漫无边际地走,那时她的手很暖,我知道她不会放开我,我很快乐。”
她问陈列:“所以你没有过吗?”
陈列沉黑的双眸盯着她:“嗯。”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站了一会儿。姜堇走近一步,抬起手掌打横,挡在陈列眼前。
陈列下意识闭眼,睫毛扫在她温热的掌心。
世界陷入黑暗。周遭静谧一片。
“那就什么都不要看、不要想。”姜堇的声音同样温热:“快乐一秒钟吧,陈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