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过后,青湾产业园开工正式提上日程。
梁一成的计划很简单,瓮中捉鳖。他从黄章遇嘴里放出去的消息是1月15日开工,但真实的开工时间其实是在一周之后的1月21日。梁一成调集了大量罐车设备进场,提前打好桩基,另外将20万吨原材料运到场内,通知媒体造势,就是要造成一种错觉。他知道陈又梅不会坐视不理,以陈又梅的性格她一定会有所动作,自己只需守株待兔,坐等鱼儿上钩。
他猜的不错,陈又梅上钩了;
但上钩的,不止陈又梅。
黄章遇不会想到,因为自己的一个消息,竟让金陈两家尘封多年的罪恶重现世间;
金玉书也不会想到,因为自己放不下的一份情,最终让情郎反目成仇;
故事中的三位女主角本来平行的人生轨迹,在家族斗争、政治斗争和商业斗争中逐渐靠近,最终汇于一点,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故事还要从两个星期前说起。
陈又梅收到消息之后,立马投入了开工前的准备。
庆源金融坐落在S市金融街的爱民路上,小店面小门脸,但就算是这么一家小店,月租金却已达到5万有余。旁边的商铺已换了无数个老板,庆源金融却始终稳稳当当。陈又梅挑了个休息日,提了二十万现金,在顶楼老板套间恭候老金主的大驾光临。
S市卫健委主任曹先旺,刚陪孩子从海南玩回来。面对老情人的邀请,他本打算拒绝。一是因为这段时间风声很紧,S市和H市合署办公,严查医疗腐败问题,听说有好几个老伙计都着了道,他也有些杯弓蛇影;二是因为年龄上来了,有些玩不动。但最近孩子小升初,辅导班花销太大,再加上自信自己在S市医疗领域话语权足够硬,因此,曹先旺还是答应了陈又梅在老地方见面。
刚一进门,两人便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曹先旺此人色心过甚,老少皆宜,游遍花丛,最终只剩一个陈又梅大浪淘沙金身不倒。他不知道陈又梅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有些功夫在身上,一番双桥弄箫、白乳含刚的戏法下来,哄得曹先旺颠鸾倒凤不知天高地厚,感叹这国泰民安、盛世繁华。
做罢,曹先旺抱着陈又梅歪在沙发上,说起贺鉴的事情。
“老贺当初把你介绍给我,就是怕有一天东窗事发,好有个人来照顾你。现在呢他跑了,你也发迹了,咱俩这么多年,彼此支撑,熬过了多少风风雨雨。要说平淡是真,我现在真觉得,钱不用多,够用就好。”
陈又梅窝在男人怀里,食指在他心口画圈:“够用?钱哪有够用的?你小孩不出国了?你老婆不买包了?靠你单位那点死工资,逢年过节连送礼的钱都没有。”
曹先旺倒也不恼,笑嘻嘻地抱着陈又梅:“我就知道你对我好,要不,咱俩也要个孩子?”
陈又梅推开他:“跟你老婆要去。”
“阿梅,咱要一个呗,陈摇不是你亲生的,养着终归不放心,听我的,现在怀上,还能赶在9月之前生。”说着,曹先旺又要去弄她。
陈又梅真恼了,一巴掌拍在他的啤酒肚上,杏眼圆睁:“生生生,就知道生!被二胎政策上身了是吧?你要生二胎找你老婆去,跟我一个不能生的说什么……”
后半句声音很低,曹先旺没听到,只去亲陈又梅,陈又梅反咬了他一口。两人欲拒还迎地又闹了一阵,大汗淋漓之后,陈又梅瘫软在沙发上,从旁边抽屉里掏出一把钥匙,丢在曹先旺身上。
曹先旺接过,有些犹豫:“要不这次,就算了吧?……”
“你不要?那我拿走了。”
陈又梅作势要收走,曹先旺连忙拦住:“要要要,哪次你的要求,我拒绝过了?我只再劝你一次,趁现在行情好,赶紧上岸吧……”
“你怕了?”陈又梅媚眼斜睨。
“不是怕,”曹先旺道:“阿梅,我给你批的那个东西,虽说没有受到严格管制,但深究起来都是不合规的。我们局一直在收到各种投诉,都跟你的拜欧有关。万一哪天,你往医疗美容产品里掺混精神类药物的事情暴露了,还有虚高报价诱使签署高利贷款,连我也脱不了干系!甚至还会判刑……”
“判什么刑!开门做生意,不就讲究一个你情我愿!”
陈又梅柳眉倒竖:“她们想要好看,我就帮她们变美;她们想挣快钱,那我就提供平台!说到底,不过是她们虚荣心作祟,要不是她们想着变美攀高枝,也不会上我这艘船!”
她最烦曹先旺这幅畏首畏尾难当大任的样子,不过也不能得罪靠山。缓和了语气,她提起另一件事:
“好了,我的事你别管了。我只问你,青湾那块地,当初说好送给我当生日礼物,现在呢?准备打白条了是吧?”
曹先旺了解陈又梅的性子,亲密时再怎么浪,到了真正涉及利益的时候,便翻脸无情六亲不认。他喜欢的也是这种性子,不拖泥带水,不扭扭捏捏,比那些场面上的姑娘爽利得多。
他劝道:“我早跟你解释过了,梁一成背后有人,省里有领导保他。青湾那块地你别想了,规划都批了,铁板钉钉——再说了,你拿去做什么?做医疗康养?污染地块也做不了康养啊。”
道理陈又梅不是不懂,但跟梁一成打交道以来,自己鲜有胜绩,尤其一想起去年被梁一成搞掉的生物基地,不禁恨上心头。她道:“我就问你,如果我能搞黄青湾的项目,你能不能把地给我弄回来。”
“你就非要那块地?”
“非要。”
她攥着男人的软肋:“我要你保证。”
曹先旺被攥得头皮发麻:“好好好行行行,我答应你。”
“说话算数。”
“算数算数!”
曹先旺龇牙咧嘴地求饶:“上次不还是我说通了开发区的李立,把青湾的开工时间延期了一个月?不然,靠梁一成的手段,开工时间只能更早!”
陈又梅笑眯眯地:“就知道你对我好。”
“我对你能不好吗!这么多年,我曹先旺还能对谁这么长情?也就你梅将军一个了……阿梅,我对你这么好,你是不是也只对我这么好?”
男人油腻的脸配上油腻的语气,陈又梅并不觉得恶心。她温柔婉转伏在男人膝头:
“对,就你一个。”
送走了曹先旺,陈又梅斜倚在沙发上,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她操起手机打了几个电话,借着辰荣集团在行业内的声望和人脉,问清楚了承包青湾产业园的施工队还有供应商,谋算一定,计上心头。
黄章遇这边。
期中考之后,各个课题组都陆续开始了开题报告及答辩的工作。冯祥课题组今年一共3个学硕两个专硕,再加上5个非全日制,黄章遇是唯一一个跟着冯祥本人的。
要说压力大,也是压力大——毕竟关门弟子。要说轻松,也是轻松——冯祥快退了,平常除了教学任务,更多的是帮年轻导师争取资源,学生嘛,按部就班就好。黄章遇这样的好孩子,不仅让人省心,还能争取业主方支持。所以当黄章遇提出自己想法的时候,冯祥一改开学时的态度,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只提出一个要求:
先保证国重课题结题;
其他的,你爱怎么搞怎么搞。
拿到圣旨,就是开干。
经梁一成介绍,黄章遇联系上了金丰集团旗下的项目公司经理,初步沟通对接后,对方同意将原用于晶圆体生产的某条废弃生产线借给黄章遇搭建初步模型。
这段时间里,黄章遇对自己多学的专业有了更深的认识,也醒悟过来自己原来的想法是多么的粗浅。她所学的仅是很小的一个部分,对于庞大的专业体系和应用市场,自己仅仅处于小学生水平。也是因为这一段时间的半研究+半实习经历,黄章遇在完成本身研究课题的基础上,通过向车间内高级技术人员的请教交流,逐步拓展了IC验证范畴的设计知识,这也为其本身的研究带来了相当大的助益。
短短三十天时间,没有人打扰,没有人干涉,所有的纷争都与她无关。黄章遇将课余的全部时间都花在了车间里,废寝忘食,醉心研究,甚至比车间工人呆的时间还久。
她的两位上线也十分配合,陈又梅自从收到消息便安静如鸡,梁一成更是取消了每周一次的汇报。
所有人都在默默耕耘。
除了一个人。
元旦第二天,厂里都放假了,黄章遇一个人独占近百平的生产车间。她已经完成了开题报告,打算上午把答辩PPT写完之后就开始下一步的模型验证。昨天已经拜托高师傅帮忙设置好了基本的仪器参数,这台设备之前适应的是硅基材料环境,她研究的是镓类材料,要对某些参数进行调整。
偌大的车间,只一个女孩忙碌的身影。她面前那台老旧的车床脏污油腻,跟一座古墓似的,她却视若珍宝,全神贯注地沉浸其中,不知能从里面挖出什么宝贝。
有点姿色的书呆子。
以上,便是金玉书对黄章遇的第一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