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来一遭,孔月照样看不惯这群假仁假义的“正道君子”,手下不留情面。新秀赛不比拼内功,只拼招式,他只取场边一截柳条,就教一应叫擂者全都挑翻在地,无一幸免。
台下议论纷纷。
“此人是谁?”
“从未见过!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功夫,难道是哪位隐修座下高足!”
一连挑翻六人,孔月忍着心中激动,悠悠说出那句台词。
“名门大派,不过如此。”
他没有遮掩视线,直勾勾望着怀剑门方向,任谁看了都觉得他在挑衅。怀剑门门主宗释脸色微变,与身边弟子对视一眼。那弟子会意,越众而出。
正午时分,日光灼目。这名穿着黑色劲装的弟子旋身跃入比武台,潇洒翩翩,仿若披光而来。
待看清这名弟子相貌,台下又是一阵骚动。浓密眉毛叛逆地向上扬起,眼睛大而黑,鼻梁高挺,宛若太阳亲吻过的小麦肤色显出一种干净利落的帅气。
那人微一拱手,对孔月笑道:“怀剑门弟子上官沐曦,领教阁下高招。”
眼圈微红,手指不自觉捻了捻,带着难以发觉的轻颤。
在那个世界,东君断了经脉,一直不愿医治,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终日缠绵病榻。
他有多久没见过爱人这副意气风发的模样了?
现在,活生生的东君重新站在面前,这一切不是幻觉,而是触手可得的真实。
在围观人众眼中,桀骜的红衣人却是突然敛了笑容,未作回礼,似乎对怀剑门存了很大成见。
“无名散修门下,岳箜。”
一时间相顾无言,上官沐曦有些疑惑地回视,总觉得这位玉做似的公子还有话要说。
“……罢了,请赐教。”孔月咽下那些字句,终究没有多言。
一片剑光鞭影。
提前取掉刺的软鞭与长剑相接,红袍与黑衣纠缠。孔月照着当年招式,逐一与上官沐曦过招。
先前与人比斗时,孔月招式老辣,专挑人命门打,自负武功高强的新秀上去挑战,无不被这红衣美人灰头土脸轰下台,何曾见过这种平和局面?不过,也没有人提出质疑,认为孔月在故意对让,毕竟以孔月如今境界,他有意藏拙,便没有人能看穿真实形况。
“铮”的一声,长剑击飞软鞭,兵刃相裹着落到场边。
失了趁手武器,自然要比拼近身肉搏。身为剑修的上官沐曦丝毫不惧,气势不减,手中招式大开大合,继续向孔月袭去。孔月身形灵活,看似闪躲不断,实则守株待兔,细心等待空当出现,一旦发现,就是一套骤风般的迅疾连招。
众人看得目不转睛,只觉得场上二人武功不相伯仲,无法断定谁是最终胜者。
两炷香时间过去,战势依旧难解难分。
孔月眯着眼,打量那人浸湿的黑色劲装,涔涔汗水像层糖霜似的挂在蜜色肌肤上,诱人采撷。
他感到口中干渴。
场中打斗愈发激烈,两人身形快到只剩残影。
又是比斗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蓦地,两人齐齐停在原地。红衣人以指代刺,覆住剑客咽喉。而剑客掌心同样罩住红衣人命门。
“如此算是平手?”
孔月不动声色,暧昧抚过少年剑客的喉结。
奇异酥麻感顺着喉结处荡开,上官沐曦一个激灵,下意识抓住那只作乱的手。
这么老实,真让人想欺负。
孔月禁不住挠了挠对方掌心,话中带了不明显的笑意:“上官兄这是何意?”
上官沐曦这才反应过来,众目睽睽下,他居然抓着一个陌生男人的手不放,赶紧松开。
少年剑客没有多想,满脑子都是方才对战细节,眼中闪过惊艳、赞叹与不加掩饰的欣赏,朗声道:“与我对战前,岳兄已战过六人,这场该是你……”
台上宗释一惊,忙不迭地出言打断:“今日小徒与这位岳箜岳少侠难分高下,不如回去各作休整,明日再战吧!”
老东西,没点眼力见,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碍于说话者是沐曦师父,孔月没有当场发作,只是冷淡瞥了一眼宗释,默不作声离开了。
此处人多眼杂,还是要找机会和沐曦独处。
*
公平起见,参赛新秀一律住山脚客栈。上官沐曦亦不例外。
掌门独女宗雪缠着上官沐曦,一路跟来客栈。
安顿好行李,上官沐曦看天色渐暗,怕师妹回晚了,害师父师娘担心,好说歹说总算让小祖宗松了口,答应早些回去。两人站在二楼,正巧听到楼下传来争执声。
“本……我说了,要一间上房。”红衣人面色不虞。
小二苦着脸:“客官莫要为难小的了!小店今日还有一间中品房,仔细收拾过,不比上房差多少,请公子将就将就?”
素白的手搭到腰间,红衣人摩挲起鞭梢,眼看着就要发难。
“岳箜兄,这么巧!”上官沐曦探出头,向孔月打声招呼。
“上官兄。”
孔月当然知道客栈没有上房,方才只是佯装发怒,见到上官沐曦出现,面色已霁。直到瞧见一名俏丽女子随上官沐曦一起下楼,才不由自主生起气来。
这回是弄了真怒。
“怎么?上官兄是看不过眼,来为这小二出头了?”孔月阴阳怪气。
宗雪抢白:“不然呢?谁叫你来得迟,订不到房间。对着不会武功的普通人撒火,逞什么威风?”
这个相貌昳丽的男人让她莫名生出危机感,说话口吻比平时冲了许多。
“师妹,休要胡说!”上官沐曦道:“你刚才答应过我什么?该回去了。”
宗雪撅着嘴还想撒娇,偷偷打量师兄神色,不敢多事,悻悻然离开了。
待她走出客栈,上官沐曦立刻回身对孔月解释:“我这师妹被宠坏了,惯会胡说八道,岳兄莫要见怪。”
这话看似责怪,实则暗含回护,孔月听了更加恼火:“你才认识我多久,就知道我是什么人,晓得她在胡说八道?可惜,我偏是这般无理!”
转过头,孔月一拍桌,对小二喝道:“一间上房!或者我将这客栈拆了,谁也别想安生!”
小二看到裂个大洞的木桌,浑身抖得像个筛糠,话都说不利索。
上官沐曦见孔月这般行事,不知怎的,生不出一丝忌惮或厌烦,反而觉得孔月真乃性情中人,对着孔月爽朗一笑。
“照我看,这间客栈确实不够雅致,岳兄这等天上谪仙般的人物,纵是住在上房,也太委屈了。因着这事生气,怎么能算无理?”
孔月扭过头,不再说话。
上官沐曦见状又是一笑,搭上孔月肩膀,拢着他往楼上走:“今日一见岳兄,便觉着岳兄亲切得很。若不嫌弃,就与在下挤一晚吧?白天打得不尽兴,晚上你我抵足而眠,嘴上再比划几招?”
红衣人默许他的亲昵,被半搂半拖着走了。
临到楼梯时,红衣人发出低不可闻的一声冷哼,袖中甩出十几枚金叶子,飞到小二面前。
*
抵足而眠这件事,在衍生位面早就发生过。成婚以后,被翻红浪更是不知几遭。
按理讲,孔月不该是两人中感到紧张的那一个。
偏偏,此时此刻,他手足僵硬,活在个刚成亲的毛头小子。
此世尚未通晓心意的结发夫人躺在身边,只穿一件单薄寝衣,结实有力的长腿紧紧贴在身上,沐浴后的清爽发香往鼻间钻。任谁来能挡住?
用尽毕生所有自制力,孔教主才堪堪忍住蓬勃情欲,实属不易。
只消不看到那高高隆起处,上官沐曦决计察觉不出异常。
事实也是如此。灭了烛火,少年剑客没发觉自身处境,反而更加兴奋,拉着新认识的友人说个不停。
“岳兄,你今日使的那手长鞭真是精妙!我当时想强行突破,却发现这鞭舞得密不透风,竟没有突破口!”剑客赤条条、热腾腾的胳膊直往友人身上杵:“快同我说说,你这手功夫练了多久?”
黑暗中,棉被不知不觉顶起醒目一角。
孔月抿唇侧身,隐秘地换了姿势,和上官沐曦面对面说话:“怎么会没有突破口?不过是我仗着速度快,在你发觉前,先将破绽补上罢了。”
“原来是我功夫没练到家。”上官沐曦有些沮丧,头上发旋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但他转念一想,自己头回见识岳箜的精妙鞭功,马上能想到通过逼抢迫岳箜弃鞭,临场反应也属上佳,又乐呵呵笑了起来。
孔月正要安慰,见上官沐曦已自行调理完毕,举起的手在空中犹豫片刻,重新缩了回去。
“不早了,且睡吧。”孔月没好气道。
被窝那头的人没听他的话,反而凑得更近。
“岳兄能将鞭子使得这么好,想必平日炼体有方?”
话中带着艳羡,结了剑茧的手不仅往大小臂上摸,甚至一路向下,摸到温热坚实的腹肌。
那人无知无觉发出惊呼:“果然!”
果然个大头鬼!
“上官沐曦!”
孔月拼命别开手,防止他往更危险的地方摸去。
上官沐曦听他恼了,遗憾叹口气,终于作罢。
窸窸窣窣的翻被声中,传来几句压低了的嘀咕声。
“岳兄真是小气……只是摸一摸,又不会掉块肉……”
“明明师兄弟们都是随便让摸的……”
孔月气得笑了,以不容拒绝的力道,强硬拉过上官沐曦,把他的手死死按在自己小腹上。
“现在,睡觉!”
周身漆黑一片,无人看见耳根染上的薄红,孔大教主恨恨留下四个字,心底记下了这笔恶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