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喻又一次和陆京尧坐在同一辆车上。
密闭的空间里充斥着陆京尧淡淡的烟味和某种清冽冷凝的香水味。
纪喻偷偷觑了闭目养神的陆京尧一眼,伸手按下车窗。
窗外车水马龙,路边越来越繁华,只不过去的好像不是公司,是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国贸大厦。
陆京尧没有穿西装,而是穿了一套设计低调的黑色长尾风衣。
这种风衣一般人穿容易穿成小矮子,在陆京尧这个身高腿长的衣架子身上完全穿出了气势。
纪喻他从家里出来只穿了一件白色卫衣和牛仔裤。
站在亮的能照出他五官的地板上,不免有些无所适从。
“哥,我们来这干嘛?”
陆京尧语气平静,“快中午了带你来吃个饭,这家的空中餐厅菜品不错。”
能不能不要说的像去街边的苍蝇馆子吃饭一样啊喂。
国贸的空中餐厅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四十六层高的餐厅坐落在市中心名流商圈最好的地段,不仅贵,而且是出了名的难定,没有预约根本进不去。
纪喻去年存了点钱后去过这种西餐厅,没吃成,才到门口就被人家轰出来了。
理由是非正装不得入内。
现在他也没穿正装。
但是出来接待的经理看到他跟在陆京尧身后,立刻自动忽略了他的衣服。
毕恭毕敬的将他们引入餐厅。
纪喻忍不住说,“哥,我这是不是叫狐假虎威。”
陆京尧一瞬间没明白纪喻在说什么。
咂摸过味后有些好笑。
纪喻是从外面接回来没多久的少爷,没来过这里实属正常。
陆京尧,“不,你这应该叫刘姥姥进大观园。”
纪喻虽然读书少,但红楼梦还是知道的,立刻听出来陆京尧在笑他,但陆京尧和其他看不起他的人不一样。
他的调侃没有恶意,纯粹是在逗他。
纪喻没有那么玻璃心,分得清好赖,意思意思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给自己出出气,然后就把它忘到九霄云外了。
空中餐厅四面都是玻璃,蔚蓝的天空和高楼林立的外景尽收食客眼底。
这里一共有五个用餐区域,每个区域单独分开互不打扰,墙面是隔音材质,其他区域的噪音不会传到他们这里,博古架上摆了各种各样精美的瓷器。
纪喻接过经理递过来的菜单看了眼,里面的菜都没有标价,等于是开盲盒。
不过今天是陆京尧请客,纪喻半点不虚,直接点了一个看起来就好吃的烤羊排。
陆京尧没看菜单侧头对经理说,“老样子。”
经理微笑颔首,又转向纪喻,“先生,还需要其他的吗?”
纪喻放下菜单,“再来一杯牛奶和西瓜汁。”
这里的菜量不大,陆京尧估计他还要再点一份主食。
菜上来前,纪喻以为陆京尧点的会是鹅肝,法国蜗牛或鱼子酱这些东西。
结果首先端来的是罗宋汤和俄式炖肉。
纪喻开口,“哥,你父母都是华国人吗?”
陆京尧用餐优雅中透着一丝战斗民族的粗犷。
“我母亲是俄罗斯人。”
难怪有一个白毛弟弟。
陆京尧不是多话的人,纪喻得到答案后没了话题,索性低头吃饭。
他的烤羊排有三条,上面撒了抹茶。
纪喻吃到第二条就吃不下了,开始喝牛奶和果汁。
他脸上肉稍微多一点,软乎乎的,像雪白的糯米团子,咬着吸管喝牛奶的时候,淡红色的唇向中间挤,颜色稍微深了几分,带着一丝惑人的艳丽和乖巧。
浓密的睫毛垂下来,被日光照得金灿灿的。
像画一样赏心悦目。
陆京尧看了好一会儿,用叉子撕开一块羔羊肉放进嘴里,慢条斯理的嚼。
玻璃杯里的牛奶和西瓜汁都见了底,纪喻拿起餐巾纸擦嘴。
陆京尧不解的看向纪喻面前那盘没吃完的羊排
“不吃了?”
纪喻点头。
陆京尧不能理解,这点东西怎么能吃饱,纪喻身上又没二两肉,看起来营养不良似的,怕不是不敢在他面前吃东西吧。
陆京尧非常善解人意的给纪喻多加了一道主食。
“吃多点。”
纪喻真的饱了,但陆京尧是好意,他还得求陆京尧办事,所以纪喻硬着头皮吃完。
刚吃完除了撑没什么感觉,但后面纪喻就有些想吐。
纪喻站起来,“哥,我去一下厕所。”
陆京尧“嗯”了一声。
纪喻找了一圈才找到厕所,他随便开了一扇门在马桶上干呕。
肚子越来越沉,越来越难受,里面像是坠了一块石头,阵阵细小的疼痛开始从胃里里涌现。
麻烦了。
他的胃早就坏了,在孤儿院老是挨饿,在少管所吃的也不好,出来打工的时候饮食更是不规律。
晚上胃痛的时候一般都吃止痛药压着。
到了纪家后生活好了,倒是忘了教训。
早知道就随身带点止痛药了。
不过现在还不算很痛,他能忍,纪喻脸色苍白的出来洗手。
他顺着刚才的路出去,拐角处却正好出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于立洋。
于立洋看到纪喻后条件反射后退,第一时间观察他身上有没有能藏电击器的地方。
卫衣没有口袋,牛仔裤是贴身的,没有突出的东西。
于立洋又行了。
“呦,这不是纪小少爷么,怎么穿成这寒酸样来国贸了,纪家破产了?”
纪喻难受着,没空和于立洋耍嘴皮子。
“你爱怎么说怎么说。”
纪喻绕过于立洋。
于立洋怎么可能轻易放他走,上次的仇他还没报呢。
一想起他被纸片一样的纪喻电到在厕所地板上抽搐于立洋心里就一把火,天道好轮回,现在又在厕所遇到纪喻,于立洋非得把丢掉的场子找回来不可。
于立洋揪住纪喻的领子,“哪儿去,我可查清楚了,你以前在gay吧做酒保吧,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你是不是早就被人搞了。”
纪喻做酒保是机缘巧合,酒吧老板看中了他的脸,那时他刚从少管所出来身上一个子都没有。
要不是酒吧老板说可以预支工资,纪喻才不会去那种地方。
幸好那里不是法外之地,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不然纪喻这姿色第一天就有人忍不住。
但是日子久了,他们自觉和纪喻熟了之后也会放肆揩油。
纪喻就是因为这个才从那里辞职的,辞职没过几个月就被找回了纪家。
于立洋现在提以前的事,主要是恶心纪喻。
他成功了,纪喻被恶心到了,刚刚压下去的呕吐感又席卷而来。
纪喻嘴角泛起冷笑,“于立洋,你恶不恶心,不会是你自己想被搞吧。”
纪喻那双猫眼冷下来的时候倒有几分冷美人惊艳,浅色的唇因为胃痛流失血色,明明瘦弱的身躯摇摇欲坠,却不卑不亢的孤身站在他的面前。
最是能男人勾出心底里的施虐欲。
于立洋也不例外,他的心痒痒的,恨不得把眼前的小美人拖进屋里打碎他的自尊和脊梁。
于立洋口干舌燥,“纪喻,楼下就有酒店,你信不信老子今天就办了你。”
纪喻慌了,“你敢!”
于立洋越看纪喻越馋,“我怎么不敢,你以为你们纪家得罪得起我们于家吗,要不是纪逸景和陆哥有点交情,老子早弄死你了。”
眼看于立洋把他拖到电梯口,纪喻直接撞倒了走道旁边的花瓶。
哗啦啦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如雨点般落下。
纪喻周遭布满了碎瓷片。
他因为胃痛加剧双目视线失焦,不小心按在了一处尖锐的瓷片上,手心流出的鲜血瞬间染红地板。
于立洋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纪喻,别以为这样你就能逃掉。”
“逃掉什么?”
醇厚低沉的声音突然出现。
于立洋转头看到走廊尽头的那个男人,神色骤然间僵硬。
陆京尧心性凉薄,手腕强硬,短短几年间整合陆氏,连亲属也不能动摇他的决策,谁的面子都不给,是陆氏集团说一不二的掌权者。
和他打交道的都是他们父辈的,或是有实权的继承人。
于立洋够不上陆京尧,但他从小跟在陆时身边,在陆京尧这儿刷过几回脸。
知道陆京尧极少管别人的闲事。
于是硬着头皮顶着陆京尧锐利的目光挤出话来。
“陆先生,我们只是在打闹。”
于立洋想的是陆京尧最多问几句话。
可陆京尧一步一步走向他们,神色是说不出的阴沉,像雪地里的冰凌般尖锐冰冷。
于立洋的脸色越来越绷不住。
直到陆京尧越过他抱起在地上发抖的纪喻时。
于立洋大脑彻底断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