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莞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睡过去的，第二天醒来，她睁眼，入目是潘安桐的样子，他蹙着眉，连睡觉似乎都不太安稳。

她拿掉他箍在腰间的手，就听到他似梦语般的声音，“希莞，别走……”

潘安桐醒来，看到的是一旁空了的枕头，刚醒来的迷糊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清醒，失落和恐慌。

桌上有早饭，是希莞给他留下的，上面用碗盖着，温度刚刚好，他慌张的心渐渐平复下来，她还是在乎他的，不是吗。

因为在乎，就有机会。

街巷里，坐着老人在聊天，脚边卧着小狗，一见到潘安桐就来了劲，在主人身边冲潘安桐吠叫。幸而有主人呵斥，才乖乖地闭了口。

“婆婆，你见希莞去哪了吗？”

“希莞呀，她早上就往那边山上去了，说是要去看看兰芝……”

“好，我知道了，谢谢婆婆……”

这边，希莞打扫完婆婆的墓碑，拿出来篮子里准备好的东西给婆婆献上。墓碑上，婆婆的一寸黑白小相，还保留着婆婆生前的样子。希莞抚摸着墓碑上的字，直到眼泪模糊了眼睛，“婆婆，莞莞不孝，这么多年，才回来看你。”

“婆婆，莞莞一直都很想你，你在那边，有没有想莞莞呀……”

“有件事，莞莞一直瞒着你，没有告诉你。莞莞没有好好念书……可莞莞……莞莞现在，有自己的生意，可以靠自己就能挣好多钱的。”

“婆婆，你会理解莞莞的，对不对，莞莞当年不去念书，是迫不得已。小时候，你总是告诉我，要我好好学习，走出去，去大城市，可婆婆，莞莞说一句话，你别生气，其实人生，不只有学习一条路可走的，对不对？莞莞现在，也可以靠自己的努力挣钱，在别的地方好好活着，这也很好，不是吗。”

“婆婆，其实莞莞从来都不喜欢去大城市，莞莞就想留在这里，守着我们的老房子一辈子，婆婆，你不会怨莞莞的，对不对？”

“婆婆，有一个好消息，莞莞还没有告诉你呢，莞莞要结婚了。婆婆，你知道他的，那时候，你总是桐儿，桐儿的叫他，你还记不记得？”

“他对我很好，你放心吧。”饶是希莞笑着，但眼泪还是不受控地流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她明明，是喜欢潘安桐的，不是吗。

“婆婆，你以前总是说，嫁一个人，相貌什么的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的品行。婆婆，他犯过错，也进去过，但都是因我而起，很多事情，他也是迫不得已的。他的本性其实并不坏。婆婆，你说过的，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你还记不记得，所以，哪怕他犯了错，也是可以原谅的，对不对。毕竟，那都是之前的事情了，只要他存心改正，一点点变好，不就可以了吗？”

“他现在对我很好，我也很幸福，现在的，未来的日子，是我们两个人去走的，所以，过去他是什么样子，就不必去计较了，婆婆，莞莞说得对不对，如果你还在莞莞身边，是不是也会这样告诉莞莞？”

村子里的墓碑全都错落、零散的建在同一片区域，由于长时间没有人来过，墓碑四周长满了杂草，山上的路很不好走，潘安桐花了好久才找到希莞。

看到希莞的时候，她跪在杂草围成的一小块地方里，在同婆婆说话，“婆婆，莞莞每天都想你，书上说，一个人若是不在了，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陪伴着地上的人，可是莞莞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婆婆是哪一颗……”

潘安桐踩出一条小路进去，跪在了希莞的身边，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他看着墓碑上和蔼可亲的人，“婆婆，我是潘安桐，您一定还记得我吧，之前从来都没有看过您，今天还是第一次。这几天陪着希莞过来，其实还有一件事要告诉您，我跟希莞要结婚了。”

“我知道，希莞打小就是您最疼爱的孙女，我潘安桐虽然犯过错，也进去过，但是从跟希莞在一起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决定了会洗心革面，重新开始。我喜欢希莞，从小学的时候就喜欢她，到现在，喜欢了十年，所以，您放心地把希莞交给我，我一定会向您疼爱希莞一样，好好地爱她，疼她，您在天上，就不用再担心了。”

潘安桐握住了希莞的手，举起来，“婆婆，今天，您给我们做个见证，我潘安桐，会对希莞好一辈子，不离不弃，若是以后对希莞做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潘安桐就不得好死。”

希莞看了他一眼，潘安桐回头，亲了亲她的手，“希莞，原谅我，好不好，过去的一切，我们都不要再提了，可以吗？”

希莞没有说话，潘安桐道，“希莞，婆婆若是还在，也一定想要看到我们两个恩恩爱爱，和和睦睦的样子的，对不对？”

希莞看了眼前的人很久很久，似乎时间在这一刻，也陷入了停滞，希莞最终抽出了自己的手，从篮子里，拿出两个酒杯，各自斟满了酒，一杯递给了潘安桐，说，“那么咒自己做什么，不要命了？就算是最后违背了诺言，我也可以离开，好好的赌上自己的命干什么？”

希莞绕过他的胳膊，饮掉了杯子里的酒，她不会喝，憋着一口气干了下去，嘴里残留着辛辣味儿，饶是如此，也没有皱一下眉头，都说喝酒忘忧，原来也是有代价的。

“你喝不喝？”

“喝，我喝！”

潘安桐没有犹豫，立刻饮掉了杯里的酒，生怕再迟一秒，就会失去什么。

希莞在婆婆墓碑前洒了一杯酒，“婆婆，这杯喜酒，莞莞敬您，您在天上，要开开心心的，知道吗，希莞在这里，也会每天都开心的，莞莞长大了，不会再让婆婆为莞莞担心了。”

“婆婆，小时候您总说，想看看莞莞穿着婚纱的样子，现在，婆婆您虽然看不到了，但是，莞莞会像您说的那样，幸福的结婚，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婆婆，莞莞要走了，以后，莞莞会常来看您的。”

潘安桐识趣地扶希莞起来，去拍她膝盖上的土，一手拿着篮子，一手小心翼翼的去牵她的手，心里像是被什么填满，很充实。

希莞站在山坡上，遥望着山下风景如画的风陵渡村，晨风吹拂着她的发丝，“潘安桐，你看，是不是很美？”

“嗯。”

希莞回头，晨曦洒在她的脸上，就像是天然镀了一层光晕，那样柔和娴静，“潘安桐，我们两个，好好过日子吧。”

“风陵渡村这么美，就算是以后，我总可以回来的，不是吗？”

“嗯，当然，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回来，想回来多久就回来多久……”

潘安桐紧紧拥住希莞，失去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