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商场里出来，潘安桐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希莞就要走。
“你要去哪儿？”
“这清溪市这么大，还没有我去的地方了，难道除了那个破客栈，我就无家可归了？”
“你跟我一起回去吧，你不用再向他道歉了。”
“怎么，你替我道过谦了啊。”
“我……”希莞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如果点头，也许潘安桐会更生气。
“林希莞，我的事，以后不需要你自作主张替我解决。”
潘安桐转身预要离开，希莞上前拉住他，“你就当……看在我的份上，跟我回去吧，行不行。”
“只要这一次，之后，我都不会再勉强你。”
潘安桐看向希莞祈求的眼睛，“好，我答应你。”
“谢谢。”
路上，跟来时一样，依然是潘安桐在前面载着希莞。通往月亮湾的夜，高楼大厦渐渐远离，大海逐渐在眼前浮现。
由于远离了市中心，天上的星星很多，也很亮。海风吹拂在两个人身上，风鼓起潘安桐的衣裳，不时拂在希莞的脸上。
希莞仰头看着潘安桐的背影，衬着月夜的星辰与大海，那样高，要把所有迎面而来的风全都阻挡。
院子里，国海叔躺在摇椅上看手机，一见进来的两个人，眼睛就没从潘安桐身上离开过，可惜潘安桐从始至终都没有向他这边看过一眼。
许奕然的视角，男生拿着购物袋，女生陪在一旁，除了两人都不交流之外，实在看不出与寻常情侣有什么不一样。
进门之前，潘安桐把裙子递给希莞，希莞忍了一路，终于还是在接过来的时候问道，“衣服的钱，你是从哪里来的？”
潘安桐的手一顿，继续送到希莞手里。
希莞怕他误会，连忙解释，“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随后摸了摸她的发顶，“当然是小爷我昨天手气好，抽彩票抽到的啊。”
希莞似是不太置信。
“怎么，不信啊，林希莞，这次你不信也得信，实话说，连我自己也不相信自己手气这么好，一抽就能抽到个大的。”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不然，就凭昨天的那点钱，昨晚，我非流落街头不可，而且，也不可能把这么贵的裙子一次性给买下来。”
“奢饰品店的员工最是狗眼看人低，不然，你以为刚刚那起服务员凭什么对我们那么尊重，还不是因为钱嘛。”
“林希莞，你想什么呢，该不会还以为，这钱是我偷来的吧？”
“就算是我偷来的，我敢花，还敢给你花吗？”
“我可不想像上次那样，大清早吃着早餐就被人教训得一无是处。”
希莞抿抿唇没有回答。
两人前脚上楼，奕然后脚就跟了上来，她本是想向希莞打听打听两人怎么就和好了，结果就听到潘安桐故意调侃希莞。
等潘安桐进了房间，许奕然才从藏身处出来，跟希莞一同进了房间，道，“希莞，谁中彩票了，我刚刚听到你们说有人中彩票了？”
“你放心啊，我可没有故意偷听你们讲话，是你们非要在门口说的，我想不听到都难。”
希莞微微一笑，“是潘安桐。”
“真的，中了多少？”
“不知道，他没有告诉我，大概挺多的吧。”
“什么时候中的，手气这么好，我一年不知道抽多少次，最多的一次也就是500快，从来没抽中过大奖，我看呀，网上动不动抽中几个亿，几百万的新闻，就是唬人的。”
“他昨天抽的。”
“昨天抽的，今天就中奖给你买礼物了，希莞，你抽过彩票没？”
希莞摇摇头，“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
“姐妹，彩票中了奖，哪有这么快就能拿到奖金的，怎么不得等人家又是走程序，又是扣税费啥的。”
“真的吗？”
“希莞，我劝你还是好好打听打听他这钱是怎么来的，别到时候又出什么事。当然，潘安桐那人，你要是明着打听，我估计你们两个又要吵一回假，你到时候还是找个理由暗地里多调查一下吧。这裙子呀，我劝你也不要穿了，别到时候出了事，连你也说不清。”
“诶，你们两个今天晚上是怎么和好的？”奕然一脸八卦。
“你主动的，还是他主动的？”
“你是怎么说服他又回来的，怎么，他不跟我舅闹了？”
奕然的问题像机关枪一样，扫得希莞措手不及，她还在想彩票的事情，心情不佳，也无心回答奕然。
奕然离开以后，房间里终于又恢复了平静，希莞看着手里的裙子，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应不应该问潘安桐一个清楚。她不想扫了他的兴，可奕然的话就像一块大石头一样堵在她心里头难受，老也不踏实。
有时候，一团火突破纸的包裹，就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希莞发现秘密的整个经过其实很简单。起因就是潘安桐替希莞切菜的中途去上了趟厕所，刚好潘安桐的手机铃声响了，来人写着“姜玉兰”。
希莞替潘安桐接起来，“喂，阿姨，我是希莞。”
“哦，是希莞呀。”
“阿姨，潘安桐他现在去上厕所了，您有什么事要不等来他了再说，或者您告诉我，要不我把话带给他？”
“这样啊，其实阿姨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他在那边还适不适应。”
“阿姨，他在这边挺好的，您放心吧。一日三餐，我都会每天监督他吃。”
玉兰在那边笑了，“那真是辛苦你了。”
“哦，对了，阿姨啊，给桐儿转过去了点钱，桐儿总不能在你们那里白吃白住。”
“阿姨，您不用，他在我这里每天都会帮我干活，因此呀，他的钱都是他劳动应得的。”
“希莞，阿姨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桐儿他出了这种事，没人愿意要他，只有你，还能像以前一样接受他，让他在你那干活，要不然，桐儿这辈子怕是完了，阿姨不是一个好妈妈，阿姨真的谢谢你……”
“阿姨，您别哭，他在我这里，我就会替您看着他，不会像以前一样的，您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
电话挂断，手机页面显示在潘安桐跟玉兰阿姨的聊天界面，界面里，潘安桐发出去的消息，清清楚楚地写着他是怎样跟玉兰阿姨要钱的，又要了多少。
希莞难以置信，握着手机的手在发抖，那不是一笔小数目，他明明答应过自己，要在这里好好干，他明明说过，钱让自己替他管着，她以为他不再像以前一样会随便乱花钱，她以为，他来这以后，真的会像她以为的那样，慢慢走上正轨，靠自己的手去挣钱。可是一切都是他骗她的。
潘安桐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希莞手里拿着他的手机，见他进来，便抬头凝视着他。
潘安桐像是想到了什么，从她手里抽回手机，打开已经熄灭了的屏幕，明白她已经看到了。
“玉兰阿姨刚刚打电话过来，问你在这里还住得习惯吗？”
潘安桐答非所问，“你都看到了？”
“所以……那些钱不是你中了彩票，只是跟玉兰阿姨要的，是这样吗？”
“你都看到了，还需要我解释什么？”
“潘安桐，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以为你答应跟我来这里，是真的想要从头再来，是真的希望可以靠自己的本事跟能力去赚钱，可你为什么……还要再跟玉兰阿姨去要钱？”
“你嫌钱少，我可以多给你，也可以提前预支给你，你为什么口口声声一面说要我替你管着，怕自己乱花钱，一面又跟玉兰阿姨借那么多钱，随便在外面挥霍？”
“所以……你是在怨我，怨我不该带着你去豪华的餐厅吃饭，怨我不该给你买你喜欢的裙子？”
“林希莞，我是个男人，我也有尊严。”
“可……你如今跟玉兰阿姨要钱，就是你所谓的尊严了吗？你在这里工作，按时得到报酬，虽然钱并没有那么多，可这一切都是你靠自己的双手得来的，这又怎样没有尊严了？”
“可那说到底都是你的钱，不是我潘安桐的。我潘安桐不想一辈子靠着一个女人吃饭。”
希莞闭了闭眼睛，不想跟他争执，如果他非要分得这么清，那她也不想跟他解释什么，“昨天晚上的裙子，你退了吧，我不需要。”
“林希莞，你说的，好，你不需要！”
潘安桐忽然拉着希莞就往外走，径直上了楼梯往希莞的屋子里去，粗辱地打开柜子，一眼找到了那件裙子，“林希莞，既然不需要，退回去多麻烦呢，干脆就在这毁了吧，省得看着碍眼，你说是不是？”
裂帛之声划破寂静的空气，希莞只是呆呆地看着地面，声音似乎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与希莞隔了一层厚厚的屏障。
裙子的尸体碎片从空中纷纷扬扬洒落，铺满了整个地面。
冰冷的鞋子从上面走过，只留下一地狼藉。泪水掉落，洇湿了地上的裙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