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笑着,从面具底下似乎都能透出他的笑容来:“这一次治疗,已经深入到殿下的身体内,效果很好,应该在三年以内,殿下都能够保持正常的神志。不过,三年之后,又要请您耗费心力治疗,我和陛下都觉得还是有些麻烦。”
“那么,有没有一种一劳永逸的方法呢,泽维尔阁下?”
泽维尔缓缓看着他,没有说话,事实上,他现在也说不出来话了,但他明白了,这些人的目的,原来他们一开始就只有一个想法。
“我在密卷上看到确切的记载,”神官娓娓道来:“雪族人的魂能与我们绯瑟人不同,他们吸收天地的冰雪元素,身体里保有充足的寒性魂能,天生就有镇定安神的作用。而这种奇异的能量集聚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心窍。”
“雪族人最精粹的魂能,以及他们血脉中所含有的全部生命力,都在心尖上汇聚成一粒晶石。那冰晶,至纯至寒,才是解除炎祀诅咒,最有效的良药。”
“当然,我想我们现在不搞这么残忍了,你也不必担心自己的心脏被剖开”神官挥了挥手,他神秘地笑笑:“因为这座炎棺,已经被改造好了。”
他指了指那方被填补的透明材料,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透明材料上面居然有了颜色,内部开始如水一般流动起来,荡漾出流光溢彩的相貌。
神官恭敬地朝着雷蒙德说:“陛下,这些日子我们的功夫没有白费,这个人,确实值得最好的献祭凝露,也不枉费了神殿所消耗的将近半年的炼金材料。”
“嗯。开始吧。”雷蒙德点了点头。
神官又转过头来,和颜悦色地向泽维尔说:“阁下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已经开始有些感觉了?”
这些人想要他的命,泽维尔终于明白了。
他还是太天真了,一步步走来,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了这些人的想法,原来他们一开始就想要杀鸡取暖,原来一切都只是缓兵之计,目的就是一步步地把他引诱过来,变成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
神官早已经放开了手,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泽维尔。泽维尔缓缓转过头,注视着棺木,他尝试着把手移开,却发现,那方流光溢彩的材料已经化作液态,牢牢地包裹住他的双手,让他的双手根本移不开,而是牢牢地粘在了棺木上,更可怕的是,从那液体里,开始传来一阵吸力。
“别害怕,放松自己,因为挣扎也没有用,你的双手放在献祭凝露上面太久,已经无法脱离了。”神官说。“为了不让阁下的□□产生痛楚,我们特意选择了这种温和的方法。献祭凝露会慢慢地吸收您身体里庞大的,没有发挥出来的能量,然后供给殿下,全程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伤害。”
现在,泽维尔的脸色已经变得如同死灰一般,他感受到一种持续不断的吸引力从手臂传来,不断地吸收他身体里,经脉中,以及心尖处庞大的魂能,不仅于此,这种汲取不断增强,从魂能开始,慢慢到他的血液,骨骼,乃至灵魂,仿佛被一阵又一阵北原上的飓风不断拉扯,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要撕拉开来,再被一台庞大的炼金粉碎机器,碾压作细小的碎粉,最后封装到这一方小小的棺木中去。
就像慢镜头一样,泽维尔的身体如同没有骨头一般,软软地靠到高大的棺木上,同这吸人生命的邪物一比,少年的身体显得如此羸弱。
随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献祭仍在进行,并且慢慢进行到最终阶段,泽维尔的绝大部分的能量已经转入到棺木之中,逐渐被帕鲁修的身体所吸收。接下来,就是等待泽维尔最精纯的生命能量流出来,完成这场彻底的治疗。
但是,饶是原本脸上已经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的大神官,此刻也有些紧张。
只见那黄金棺木中,蓝色的寒性魂能已经浓得仿佛形成了实体,如同一大块悬浮的液体,缓慢地在棺木中流动,帕鲁修就浸泡在这样浓郁的液体当中,他身体上一开始浮现出来的躁乱的经脉,此刻早已缩回到身体里面,浓郁的魂能沁润到他身体的每一处,他的表情异常平和,甚至露出来浅浅的微笑。
但接下来,随着一缕纯白色的轻气从泽维尔的手掌流出来——当泽维尔的生命之息混入到棺木里,一切都变了样。
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棺木中的蓝色魂能光芒大盛,颜色瞬间加深,如同墨色,大片大片的液体在棺木中翻滚起来。而这些魂能,接触到帕鲁修身体的下一刻,只见帕鲁修的身体猛地一震,接着就是冲天的焰光,帕鲁修的整个身体都燃烧起来!
大神官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帕鲁修的整个身体中的魂能回路都显现出来,暴起的经脉发出一阵阵不自然的颤抖,大股大股的红的发金的魂能从他的口中,耳中,鼻子,眼睛里,逸散出来,面对浸入身体的蓝色液体,像是恐惧到了极点,它们如同有生命一般,拼命地向四周逃窜,甚至能隐隐听到它们在空气中流动形成的恐惧的啸叫。
但下一刻,这些流出来的魂能一遇到那深蓝色,却好像冰块遇到了滚烫的岩浆,没有任何声响,几乎在一瞬间就消失了,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反观那蓝色液体,它们此刻黑压压地聚集在帕鲁修的身体四周,开始缓慢地向帕鲁修的身体压去!
“怎么回事!”雷蒙德说,他指向那棺木中的诡异蓝色液滴。
大神官眼睛紧盯着棺木,没有被面具遮挡的额角大滴大滴地渗出汗来,显然,他也对这种情况没有任何准备:“陛下,我也不知道。密卷中记载的以前的献祭经历,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有可能是因为帕鲁修皇子殿下身体内的魂能太过强悍的缘故。”
“我们再等等,再等等,这应该只是殿□□内狂躁的力量对于外物的反扑,只需要再持续一会儿,它们就会因为没有余力而被净化掉。”神官喃喃道。
“随时做好停下来的准备。”
“是。”
雷蒙德没有再说话,他浑身都绷紧了,鹰隼似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棺木。
那黄金棺木中火光大作,帕鲁修身上冒出的火焰越烧越旺,焰尖处都泛出青色的光芒,饶是如此,面对着不断压下来的蓝色液体时,却起不到分毫的作用,反而像是烧红的木炭被泼了一大捧水一样,发出来滋滋的响声,任火焰如何狂舞,它所剩的空间都越来越少,明眼人一看,这已经是到达了强弩之末,下一刻,那蓝色的液体就沁入到帕鲁修的体内。
“啊!!”帕鲁修猛地睁开眼睛,发出了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
只见他身体上的经脉如同活物一般扭动起来,仿佛完全承受不住这异物的入侵,大片大片的皮肤开始破皮,丝丝缕缕地冒出血来,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帕鲁修整个人就变成了一个血人。
“终止献祭,把这个仪式停下来。”雷蒙德终于说。
神官连鼻尖都沁出汗来,看见这样神异的景象,他的眼睛迸发出明亮的光彩,听到皇爵的话,他眼中流露些许不舍:“可是,陛下,我们还可以再稍微等一等……”
“停下来!”雷蒙德厉声说。
于是神官上前去,终止仪式。只见那棺木内,帕鲁修的身体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他如同被雷电击中一般,猛地将胸腔挺起来又放下去,四肢以不自然的姿势扭曲起来,原本往外泻出金黄魂能的孔窍此刻已经开始不断往外渗血,眼看是根本无法再承受泽维尔的能量治疗了。
神官把手放在泽维尔的手背上,低声默念了几句术文,那一直粘在泽维尔手上的献祭凝露就脱落下来,泽维尔像一条死鱼一般,顺着棺木,缓缓滑倒在大理石地面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他掀开棺材盖子,那蓝色的液体很快便逸散在空气中,此时再看清楚里面躺着的帕鲁修,也是几乎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神殿中又恢复了安静,也只有那棺材上面淌满的血迹能够证明,刚才发生了一场失败的治疗。
沉默片刻,雷蒙德问道:“神官,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这个治疗方法很稳妥吗?
”
感受到王座上传来的皇爵如同针刺一般的灼灼目光,神官的后背又一次被汗水浸透了,他思虑良久,才说:“对不起,陛下,属下也不知道。”
感受到那股目光愈加不善,神官涩声道:“密卷上记载,用黄金棺木作为介质,将受过诅咒的绯瑟族人置于其中,接受更加温和的外界魂能,已经是最稳妥的治疗狂躁的方法。属下也不知道,为何殿下的身体会出现如此巨大的反应。”
神殿里静了片刻,雷蒙德问:“那你说该怎么办?”
“倘若温和一点的方法行不通,那就只有采用取心这种方法了。”神官战战兢兢地说:“将这位雪族阁下的心脏取下,熔炼出里面的精粹之晶体,再交予殿下服用。届时,迅猛的寒性魂能也许可以在一瞬间冲破帕鲁修殿下身体经脉的屏障,净化他体内失控的魂能,殿下的身体也就不必再承担排异之苦,殿下也就能……能够好转过来了。”
“那倘若帕鲁修服用下那冰晶之后,雪族人的魂能一时半会不能净化好他体内狂躁的能量,又出现现在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那么……那么……殿下可能就……就……”神官说。
雷蒙德平静地说:“那么要是我的儿子死了,我就叫你一起陪葬。”
“接下来的取心一事,你最好能确保不会出任何差错,否则,”雷蒙德说:“你就一起投到那黄金炉里面去。”
“是……是……”神官忙不迭地说:“属下自当竭尽全力保住殿下的生命。”
他探了探泽维尔的鼻息,转过头说:“陛下,此人还活着,那要把他……”
“先别动,把他关到神殿的地牢里面去,帕鲁修现在身体受了伤,要等伤养好了再取心也不迟。”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