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齐恒从御书房出来之后,本欲返回朝华殿,但心中实在放心不下陆纯熙,便折了僻静的小路往重华殿去。
而此时的重华殿,陷入一片激动之中。
三个月之前,齐烨带着苏瑾嫣回了重华殿,叶影花影却是没有看见陆纯熙,便询问苏瑾嫣。苏瑾嫣带着哭腔将陆纯熙引走追兵的事情说了,重华殿便陷入担忧之中。好不容易几日后传来了陆纯熙被六爷救回去的消息。
却因为陆纯熙一个弱女子不能独自归京,只能暂且留在江西军营的决定又开始担忧起来。
今日大军凯旋,苏瑾嫣等人很想到城门口迎接,奈何宫妃不允随意出宫,只能等到现在。如今看到陆纯熙回来,她们如何不激动?
苏瑾嫣拉着陆纯熙的手,眼圈红红的,“你可算是回来了,我担心死你了。”她本以为当日齐恒就会找到陆纯熙然后一起回来。谁知,竟许久不曾有消息!
“是啊,纯熙姐姐你是不知道,娘娘都偷偷哭了好几回了!”花影眼圈也红红的,站在陆纯熙身边,“叶影也很担心你。”
叶影点点头,“我们都很担心你。”
“我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嘛。”陆纯熙安抚似的反握住苏瑾嫣的手,对三人道:“当时齐恒及时救了我,但他也因此受伤了,所以寻了一处农家暂住。又因担心追兵还在周围徘徊,这才没能给你们传达消息。”
听到齐恒受伤,苏瑾嫣的神情立刻紧张起来,她拉着陆纯熙站起身,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起来,“那你当时可有受伤?伤得重不重?”
见苏瑾嫣如此,陆纯熙哭笑不得,“有齐恒护着我,我哪里会受伤?”
“你没受伤就好。”苏瑾嫣松了口气,哼道:“我原当六爷无用,如今倒是改观了。我也能放心把你交给他了。”
“瑾嫣!”陆纯熙脸微红,“你没事说这个干嘛!”
苏瑾嫣道:“我又不是胡说。”
叶影,花影捂着嘴偷笑。
“我累了,我先回去休息了!”陆纯熙羞赧不已,说完便匆匆跑了。苏瑾嫣眉眼弯弯地看着陆纯熙逃跑似的背影,不知道第多少次庆幸陆纯熙无事。
陆纯熙扭了帕子擦了擦绯红的脸,正要休息,就听见石子砸在窗户上的声音。陆纯熙一愣,连忙跑过去打开窗子,然后对上了一双带笑的凤眸。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御书房吗?”陆纯熙诧异地看着齐恒,问道。一边侧过身,方便齐恒翻进来。
齐恒双手撑在窗框,身子腾空,翻进了屋内,勾着唇看陆纯熙,“皇兄召我说了几句话便让我回去休息,可我有些想念你。”
陆纯熙白他一眼,“我们分开不过半个时辰。”
齐恒声音有些低落,“可是从和你分开的那一刻起,我就在想你。”
陆纯熙的脸“刷”的一下,又红了。
“你明天肯定还有很多事情,还是快回去休息吧。”陆纯熙推他,“我也要休息了。”这话倒不是因为害羞想让齐恒走才说的,陆纯熙是真的累了。
连续赶了半月的路,即便是坐马车,陆纯熙也有些受不住了。虽然她说晕马车是为了气傅琬夕,但不舒服也是真的不舒服。
“唉”齐恒叹了口气,一副很伤心的样子。
陆纯熙白他一眼,“我才不信你呢。”说着话,已经把人给推出了房间,然后“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我要休息了!”
齐恒摸了摸鼻子,没再打扰陆纯熙,回了朝华殿。
朝华殿。
桂嬷嬷得知齐恒回来的消息,已经为齐恒备好了热乎乎的清粥小菜。
从齐恒进入朝堂开始,那些服侍的宫人对朝华殿总算是看重了几分,没有以前那般轻视。再后来齐恒前去江西做监军,虽然说极有可能回不来,但若是能回来,那定然是大功一件。
所以在确认齐恒到底能不能回来之前,服侍的宫人也不敢太怠慢朝华殿,因此这些时日朝华殿内虽然只有桂嬷嬷一人,但桂嬷嬷过得也还不错。
“嬷嬷。”齐恒走进大殿就看见桂嬷嬷撑着下巴在打瞌睡,忙上前扶住她的背,责怪道:“您困了怎么不进屋去睡?这般坐着,万一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六爷回来啦。”桂嬷嬷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准备了清粥小菜,六爷可要填填肚子?”说着,将盖着碗碟的盖子揭开,热气和香气飘散出来。
“正巧有些饿了。”齐恒坐下,拿起筷子便开始吃。
桂嬷嬷没有问遇见了什么危险,齐恒也没有说遇见了什么危险。两人相处极为自然,好似没有分开好几月。桂嬷嬷不问,是觉自己问太多反倒给齐恒添了麻烦,齐恒不说,是不想桂嬷嬷为他焦心。
“鹤云呢?”桂嬷嬷收拾着桌上的残羹,问道:“可是还在忙?”
齐恒点头,“嗯,军营还有些事情要他处理一下。晚一些就会回来。”
“那就好。”桂嬷嬷放心的点点头,和齐恒说,“我也让人给准备了热水了,你去泡一泡,就早些休息吧。朝服我已经给准备好了,一会儿就送去你房间。”
“好。辛苦嬷嬷了。”齐恒弯着眸子,扶着桂嬷嬷走出大殿,“夜晚风凉,嬷嬷也早些回屋休息。”
“好。”桂嬷嬷拍拍齐恒的手背,“嬷嬷等鹤云回来了就去休息。”
齐恒点点头,又嘱咐了一句,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房内如桂嬷嬷所言,已经备好了浴桶,热气已经将整个屋子都笼罩上了一层水雾。
奔波半月,齐恒本还觉得还行,但此时进了屋子,竟是觉得有些疲了。褪去衣物将自己泡在浴桶里,温热的水瞬间将他全身包裹,好似所有的疲惫与尘土都在这热水中被洗刷干净。
“等到合适的时机,就能和皇兄提出迎娶纯熙的事了吧。“齐恒想起那日月下,陆纯熙面色微红的美丽模样,唇角不由微微勾起。
“纯熙,等我娶你。”竖日,早朝。
蒙使者带着岁纳书出现在金銮殿。
关于西瀛每年需要向辽疆上贡什么东西,需要上贡多少,在边疆之时,便已经谈妥了。如今把岁纳书呈给齐烨,只是做个样子,表示西瀛的臣服。
齐烨接过沈安呈上来的岁纳书翻看着,一目十行的看完,齐烨把岁纳书放到沈安手里,对蒙使者道:“使者不远千里而来,辛苦了。”
蒙使者道:“此乃在下的职责,不敢言说辛苦。”
齐烨笑道:“我辽疆的风情与你西瀛有许多不同,蒙使者既然来了,便四处逛逛吧?”
“多谢辽疆皇好意。”蒙使者哪有心思四处闲逛?正要开口拒绝,却对上齐烨的眼,到嘴边的话便变作了,“在下正有此意,只是在下对京都不熟悉,还麻烦辽疆皇为在下请一个向导了。”
“不如就让六皇子与你同去吧。”齐烨看向齐恒,对他道:“蒙使者是第一次来辽疆,你多照顾一些,让蒙使者体会一番我辽疆的好。”
“是,臣弟遵旨。”
之后还有早朝,蒙使者就先离开回驿馆。
早朝与寻常一样,有事奏。
“众爱卿可还有事禀报?”齐烨问道,见无人应答。齐烨道:“既然无事可奏,朕有旨意。”他道:“此番辽疆与西瀛之战,六皇子作为监军,功不可没。特封为楚王,赐封地岭南郡,食禄千石。”
“谢皇兄。”齐恒上前,跪拜谢礼。
“起身吧。”齐烨微微抬手示意。齐恒便起身,退回原位站定。
下达旨意之后,齐烨便起身离开了金銮殿。待齐烨走得没了影子,殿内众臣纷纷走到了齐恒面前,笑着道:“恭喜六爷,不对,是恭喜楚王了。”
“多谢。”齐恒面色淡淡,叫人看不出内心是不是在高兴。
但众臣心知肚明齐恒能够被封为楚王,还赐了封地,是已经彻底入了皇上的眼了。而且就江西监军一事来看,这楚王,并非他们想的那般无为。
所以,不管如何,能够与之交好最好。
首辅一派的人纷纷暗中给首辅递眼神,询问该如何办。陈赟沉着一张脸看着被众臣围在中间,接受众臣恭喜的齐恒,半晌,脸上阴沉的神色散去,变成了笑容。
陈赟向齐恒走去,笑着道:“楚王如此大才,真是辽疆之幸啊!”
“首辅过誉了。”齐恒淡淡回道。
首辅一派见陈赟都上前与齐恒道恭喜,便也上前示好,一时间,金銮殿里倒是其乐融融。但其下如何,众人皆心知肚明。
众臣与齐恒示好之后,便纷纷告辞,结伴离开了皇宫。齐恒与傅重道别之后,便欲折了小路回朝华殿,却被小夏子给拦住了。
“楚王殿下,皇上特地为您设了家宴,此刻正与太后娘娘在承乾宫等您。”小夏子一早便在这宫门口候着了,却迟迟不见齐恒出来,便有些焦心,怕皇上太后等得久了,坏了心情。
齐恒微微颔首,迈步往承乾宫去。
承乾宫。
齐烨与太后正谈笑,正谈起此次齐恒前去江西之事。太后笑道:“哀家倒是没想到,小恒这般厉害,也好在如此,哀家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齐烨赞赏道:“小恒的确厉害。”
正说话间,外间传来通报声,“楚王殿下到——”
“臣弟参见皇兄、太后。”齐恒走进殿内,便看见齐烨与太后相谈甚欢,上前行礼。
“都是一家人,此处也并无外人,便不要多礼了。”齐烨道,扶齐恒起身。
齐恒不动声色地避开齐烨的触碰,回道:“是,皇兄。”
太后笑道:“快快入座吧。得到你回京消息,你皇兄可是高兴坏了,本是想昨夜为你接风洗尘,但你皇兄知你疲累,便放到了今个儿。”
“是。”齐恒走到桌边,已有太监为他把椅子拉出来,齐恒坐下,对齐烨道:“多谢皇兄。”
“都说了不必如此多礼,你怎的不听?”齐烨责备般道:“罚酒。”说话间,已有宫婢斟好了酒。
“好。”齐恒端酒杯一饮而尽。
因为是家宴,并未大臣,又因男女有别,并未有后宫之妃入席。太后常与二人询问几句,齐恒皆淡淡应了,齐烨也常找话题说笑。只是不知为何,席间竟是有几分清冷。
太后放下筷子,笑道:“怕是哀家这糟老太婆在这儿,误了你兄弟二人谈笑。哀家便回了,让你们聊。”说着,手已搭在花嬷嬷手上,由花嬷嬷扶着站起了身。
齐烨与齐恒也立刻站起来,齐烨好笑道:“母后这话说得可不对,朕与小恒这是乖巧呢。”
“呵呵呵”太后笑着道:“是是是。不过哀家确实有些乏了,便先回宫了。你兄弟二人说说话也好。”
“恭送母后。”
“恭送太后。”
待太后离开之后,齐烨又拉着齐恒坐下,齐烨似乎忽然想起,问道:“小恒,你在宫内住得如何?”
“甚好。”齐恒淡淡答。
齐烨想起朝华殿清冷、有些荒芜的样子,微微蹙了蹙眉,道:“朕觉着小恒你也大了,如今也封了王,不如搬出皇宫,自立府邸如何?”
闻言,齐恒一怔。
当初他母妃因为身份卑微,又不得先皇喜爱,更是因为刘姿死得冤枉,致使他成为了皇室的笑话,被先皇丢在偏殿自生自灭。
在众人眼中,他是皇室的耻辱,囚于宫内。
别说自立府邸,便是出宫显于人前,都是奢望。
如今,得了一个封号。也能自立府邸了?
“可是不愿?”见齐恒许久不曾应答,齐烨奇怪地皱起眉,问道:“若是不愿,朕也不勉强。只是你如今也大了,有自己府邸要方便许多。”
“并无不愿。”齐恒回道:“臣弟只是想着自立府邸,又要劳皇兄为臣弟费心了。”
“你我乃是兄弟,何须说这些。”齐烨笑道:“说起来,好在这次情况紧急,不然,许又会埋没了你这个人才。”
“嗯?”齐恒抬头看着齐烨,眼中带着一丝不解。
齐烨饮尽杯中酒,把玩着酒杯,道:“朕以前曾多次提出让你出仕,然首辅言你年岁尚小,不好接触官场,朕便也打消了这念头。不过如今江西一事,让朕知晓,能力与年岁并不相等。”
齐恒微垂了眼眸,掩去眸中情绪,他原以为,是齐烨忌惮他、不喜他,所以将他留于深宫,从未说过让他出仕。如今知晓,是陈赟,想要压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