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纯熙握紧了双手,才没让自己出声,可她颤抖的身体却是告诉别人,此时的她,一点也不平静。
看着陈婉瑛越走越远,陆纯熙想起方才她趾高气扬的样子,只恨不得一拳打上去!
陈家!
若非陈家如今又得势,陈婉瑛又哪里来的底气如此得意?!齐恒付出许多,才换来陈家失势,这才过去多久?!
如今,齐恒已多日未给她传消息,也不知如何了?
想到此,陆纯熙只觉得悲愤不已,“昏庸!”她抬手,狠狠一拳落在了身旁的树上,白嫩的手立刻出现血丝。疼痛传来,陆纯熙更觉愤怒。
“纯熙?”孟子妗远远看见陆纯熙,正欲上前打招呼,却见其拿手捶树的动作,忙上前拉住她,阻了陆纯熙还要打出去的拳头。
“你这是做什么?”孟子妗看着陆纯熙血肉模糊的手指,责备道:“即便有什么不开心,也不该如此发泄!伤了自己,不过是仇者快,亲者痛!”
陆纯熙低垂着眸,不语。
孟子妗心下一软,也不忍心再责备,拉着陆纯熙往自己宫中走,“去我宫里,我给你包扎一下。”见陆纯熙似要拒绝,孟子妗又道:“你现在这副模样回去重华殿,不是让瑾嫣担心吗?如今瑾嫣有身孕,哪里好多费心?”
陆纯熙拒绝的动作一顿,乖乖跟着孟子妗去了落霞阁。
进了殿中,艾儿立刻将包扎用的东西都给拿到孟子妗手边,孟子妗细细给陆纯熙洗去周遭血迹,以及扎进肉里的树皮。
“可疼?”孟子妗问道:“若是疼你就出声。”
陆纯熙摇摇头。
孟子妗这才继续给陆纯熙涂抹药膏。
“子妗,他那般努力,江西漠北,为何还是这样一个结果?”陆纯熙忽然开口,嗓音沙哑,带着一丝迷惑与悲愤。
孟子妗听得陆纯熙此言,心中一颤,手也颤抖了一下。好在陆纯熙此时陷入自己的情绪中,并未发现,她续道:“皇上到底在想些什么?如今陈家再起势,之前的努力,都是白费了......”
孟子妗心下愈惊,忙让艾儿出去守着,劝慰道:“纯熙,皇上自有他的考量,你莫要说这些。”
“你也知他......”
“我不知!”孟子妗急急打断陆纯熙的话,放下药膏为陆纯熙缠纱布。
“子妗,你反应,怎的如此之大?”陆纯熙愣愣地看着她。
孟子妗压下心里的慌乱,勉强勾了笑容,道:“我在宫中常是平淡度日,哪里会知道些什么?”
“是了,你与他并不相熟,不知也正常。”陆纯熙低语,遂对孟子妗道:“今日之事你便莫要告诉瑾嫣了。”
“你手上的伤太明显。”孟子妗隐隐听到陆纯熙的低语,心下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她没有想到那里去。
陆纯熙沉默了一会儿,道:“便说我不小心摔了,手里茶叶洒了,想去接,却不小心擦在树上了。”
孟子妗点点头,“好。”到底是不放心陆纯熙一人,孟子妗犹豫了一下,说道:“我送你回重华殿吧。”
“我没事了,我自己回去便好。”陆纯熙拒绝了孟子妗的好意,一人出了落霞阁。然她却并未直接回重华殿,而是去了朝华殿——到底,是意难平。
“纯熙姑娘,你怎的来了?”桂嬷嬷看见陆纯熙,有些诧异,但仍是欢喜地迎了陆纯熙进殿。
“喝茶。”桂嬷嬷特意拿了最好的茶给陆纯熙,笑眯眯道:“今日怎的有些不开心,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和嬷嬷说,嬷嬷给你出出主意。”
虽然陆纯熙面上并未表现出什么,但桂嬷嬷还是看出了陆纯熙的情绪不对。
陆纯熙看着杯中浮沉的茶叶,就想起了那罐被陈婉瑛打翻的茶叶,情绪愈发低沉。听到桂嬷嬷的问话,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道:“陈家又起来了,齐恒也没消息。”
桂嬷嬷听清陆纯熙的话,先是一愣,旋即心疼地道:“就为了这事儿如此不开心还伤了自己?”她早早便发现了陆纯熙手上的伤,但是怕陆纯熙情绪更加不好,便没有问。
陆纯熙默默点头,强调,“不是小事。”
桂嬷嬷安慰道:“对你来说,这都是小事。嬷嬷知道你为六爷不平,想要为六爷做些什么。但是你要相信六爷,六爷既然能压陈家一次,就能压第二次。你是很好的姑娘,在宫中好好活着,等六爷来娶你就好。”
陆纯熙摇摇头,“我想为他做点什么,可如今却连他平安与否都不知。”她向来是极骄傲的女子,不想两个人的未来都让齐恒一个人去努力,也不想让自己心上之人孤身去面对所有苦难。
桂嬷嬷忽然笑了,她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只锦盒放到陆纯熙面前,道:“这里边儿都是六爷寄给嬷嬷的信,最上面的,就是最近寄来的。你瞧瞧。”
陆纯熙疑惑地打开,拆开第一封信,不过寥寥数语,乃是报平安。陆纯熙视线落在落款上,发现落款上标记的时间,正是今日!
她惊喜地抬头,问桂嬷嬷,“这是,今日寄来的?”
桂嬷嬷笑眯眯地点头,道:“嬷嬷刚收到没一会儿,你就过来了。”桂嬷嬷安抚道:“六爷平安无事,陈家之事等六爷回来,六爷定然能妥当处理,你便莫要为此担心,伤了自己的身子。”
“嗯。”陆纯熙点点头,得知齐恒平安,心中大石去了一块,却并未如桂嬷嬷所想,什么都不去做,而是开始思量,自己身在后宫,能够如何助齐恒一臂之力!
她既是喜欢齐恒,又怎忍心让齐恒一人面对风浪?
前朝与后宫的关系密切相连,如今陈婉瑛因为其兄除南方匪患之事,在后宫再度得势。那反之,若是陈婉瑛在后宫失势,陈家定然也会被影响!
只是她一人,根本无法动摇陈婉瑛。所以需要与人合作,但陈婉瑛位分高,又有陈家做后盾,寻常妃嫔即便不攀附于陈婉瑛,也不会与她联手对付陈婉瑛。
思及此,陆纯熙不由眉心紧蹙。
忽然,她想到一人,那人,定然会与她联手!
“娘娘,今日也要向皇上和太后递贴子吗?”曼儿一边为沈思柔梳妆一边问道。
“自然是要的。”沈思柔看着镜中的自己,抬手抚上自己的眼角,忽然问道:“曼儿,你说,本宫是不是老了?”
曼儿手一顿,很快恢复正常为沈思柔继续梳妆,笑道:“娘娘说笑了,娘娘年轻着呢!”
“呵呵呵......”沈思柔笑了,只是笑着笑着,却淡了,她摸着自己的眼角,低道:“眼角都已有了细纹,哪里还年轻。曼儿,你说寻常人家,本宫这个年纪是不是都当娘了?孩子满地跑,会欢笑着唤本宫娘亲?”
“娘娘......”曼儿想起已经没了的昭国公主,也觉难过得紧,可看着自家娘娘怔忡的模样,曼儿没有露出难过的神情,而是安慰道:“娘娘您还年轻,孩子会有的。”
“不会了。”沈思柔却是摇了摇头。
她今年都二十四了,已经老了,每年都还会有新人进来,比她年轻貌美的,比她有才华的,家世比她好的......都太多了。
更何况,宫中长盛不衰的,也有苏瑾嫣。瑛贵妃也不会让她再有机会拥有下一个孩子,甚至连皇上的面都不会让她见——这几日毫无回应的求见皇上太后的贴子便是证明。
必是在送到皇上太后手上之前就被瑛贵妃拦截了,甚至可能都未送出咸安宫。虽然这本就在她预料之中,可......
沈思柔唇角微微勾起,带着讽刺,瑛贵妃,既然拦截了,你是否会上钩呢?
入夜,沈思柔却并未上床休息,而是坐在桌旁,似乎在等什么人。
约莫戌时过,安静的裕华殿忽然有了响动。很快,殿中响起问安之声,沈思柔听到动静方起身,门已被人大力推开。
“沈妹妹。”话音带笑,语气却是瞧不起。陈婉瑛一身华服,气势汹汹的进来。
“嫔妾参见贵妃娘娘。”沈思柔屈膝行礼。
“哼,一些日子不见,沈妹妹的气色倒是好了不少。看来,在宫中好好养养身子也不错。”陈婉瑛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思柔,轻笑,“沈妹妹,你说,是也不是?”
沈思柔如何听不明白,陈婉瑛这是在警告她,让她安分些,就呆在这裕华殿里,不要出去做妖。
沈思柔低垂着头,柔声回道:“贵妃娘娘说得是。只是不知娘娘今日来嫔妾这儿有何要事?”
“既然沈妹妹知道这个理儿,那这些,是何意思?”随着“啪”的一声重响,一摞贴子全摔在了沈思柔的面前。
沈思柔看着地上贴子,毫不意外地认出这些正是自己让曼儿送去承乾宫和颐和宫的贴子。她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一张拜帖,与地上的贴子别无二致。
沈思柔将取出的贴子递到陈婉瑛眼前,道:“娘娘,这些拜帖,并非是真的要递给皇上和太后,而是为了引您前来。”
“哦?”陈婉瑛倒是有些意外,这才正眼看向沈思柔,道:“你倒是说说,你引本宫来,是要做何事。”
沈思柔恳切道:“娘娘,嫔妾知道嫔妾先前做错了事,不敢再奢求娘娘全然信任,但嫔妾仍想求娘娘再给嫔妾一次机会,让嫔妾为娘娘解忧。”
“你也知,你做错了事?”陈婉瑛冷哼一声,没太把沈思柔放在眼里,只是看她诚恳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兴趣,毕竟沈思柔比赵昕月那些个聪明得多,也有用得多。
沈思柔舞姬出身,又在宫中多年,最是擅长观人神色,何况陈婉瑛对自己的神色极少会有隐藏,此时便是轻易被沈思柔看出了一分可能。
她谄笑,低眉顺眼地道:“娘娘,嫔妾那时是被鬼迷了心窍,今后再不会!嫔妾今后,定为娘娘排忧解难,不让娘娘费心。”
“是吗?本宫倒要看看,你要如何为本宫排忧解难!”
齐烨一直未有子嗣,好不容易沈思柔有了,却又夭折,其心中甚痛。如今苏瑾嫣有了身孕,又是自己心上的女子,齐烨是一万个不放心,除了经常亲自前去看望之外,还特意嘱咐了太医,每日早晚一碗安胎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