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见江离离如此无辜,心下更愧疚了。
原来刚刚向阳捞过江离离手机时,那手机是亮屏状态的,因而无意间便看到了一张女子的照片。
当时他吓得直接跳了起来,正巧被送水的小钱看到了。
向阳想着江离离的隐私不能被泄露出去,这才把手机息屏。
随后是他找借口才没让小钱怀疑自己的异样。
等小钱走后,他不由得天马行空,思来想去便认为自己偷看了江离离秘密女友的照片,当即心惊胆战。
于是他一会为自己辜负了江离离的信任、窥人隐私而内疚,一会为江离离违约谈恋爱而震惊,一会又为江离离面临的公司巨额违约金而担忧。
几种情绪把他搅合得晕头转向,见江离离一无所知,更是愧疚无比。
此时听江离离问,只好咬牙道:“老师,刚刚,我看到一张……你女友的照片,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你放心,我一定,一定,不会告诉公司,我谁也不会说。”
他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实在搞笑,可江离离的笑容却是本人花了极大的力气才摆出来的。
江离离说:“你是在说这张吗?”
他着,就把手机展示给向阳看。
江离离说时不动声色,动作也是风轻云淡,好似在展示一粒灰尘、一片树叶那般漫不经心。
可向阳却是连忙扭头,好似手机里是洪水猛兽的惊悚内容一样。
他把头别到一边,双手直摇,说:“我不能看!我不能看!老师你别给我看了!”
江离离宽慰道:“没事的,真的,你想多了。”
那向阳一听,登时大惑不解。
江离离继续道:“这是我的……姐姐,远房亲戚,姓夏。”
他说完,咬了一下腮帮,随后又补充道:“我哪有,女朋友。这是我的,夏姐姐。”
江离离的断句古怪又明显,明眼人都会看出他的言不由衷,可听者却全然没在意,此时的向阳正劫后余生般拍着胸口,道:
“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以为老师你谈了呢……我就说老师那么明智、怎么可能会谈恋爱。”
江离离看着夏远山的照片,暗忖自己一直坚信和夏远山在一起才是此生最为明智的举动,可旁人却说此举愚不可及,他只觉旁人明明一无所知却言之凿凿,不免暗暗好笑,却也不想与之辩驳。
江离离眼帘微垂,遮住眸中苦涩。随后点点头,转口道:“怎么样,她好看不?”
向阳探头探脑地把那张照片看了又看,和之前的避如蛇蝎判若两人。
几秒后,夸道:“好看,感觉好飒,比那程意看着舒服多了。”
江离离先是会心一笑,心里涌出一股自豪与骄傲之感,可随即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登时感到一阵窒息。
然后他就听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说到:“你想不想认识认识,我可以做中介人。”
这句话说完,过了好一会,江离离才意识到那就是自己的声音。
他见对方好半天没回复,心知对方在警惕自己这突兀的热情,便解释说:“我感觉你们两挺像的,都会玩,说不定会有很多共同话题……你不会以为我在给你介绍女朋友吧?”
向阳脸一红,他刚刚确实以为江离离在做媒,可此时见江离离如此坦然,也知道是自作多情。
其实他刚刚看那女子照片时已经心生兴趣,此时江离离主动提出,正合他的意,但又因害羞而不敢应。
江离离自然看出向阳的有心没胆,便风轻云淡地说:“等回头我跟这姐姐说一声,然后再把她联系方式推给你,至于你要不要加好友,随便你吧。”
向阳听了,登时跳起来,激动地抱住江离离,说:“老师你人好好啊!太感谢你了!”
他喊叫完,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于外露,直接把他对那“夏姐姐”的小心思暴露得一干二净,不由得面色羞赧,好不尴尬。
向阳抬眼看向江离离,后者笑得有些古怪,还以为江离离介意自己的出格行为,便嘿嘿一笑,道:“其实,也没那么激动……”
他这言行欲盖弥彰,江离离也懒得在意,只是向阳的聒噪实在令他心烦,下意识提醒道:“她不喜欢太吵闹的人,尤其是在她办公的时候。”
这个她,显然就是夏远山了。
而向阳也意识到江离离是在和自己分享那“夏姐姐”的习惯,不由得心生感激,登时洗耳恭听,以便未来所需。
可江离离说完那句话就闭口不言了,同时向阳猛地发现对方面色发白,还冒着汗。
此时已日落西山,且又是初冬,所以江离离怎么样都不会是热出汗来的。
向阳心惊,问:“老师,你身体不舒服吗?”
江离离确实不舒服,不过是心里难过而带得身体不适。
原来时隔半天,江离离终于弄清那一闪而过的灵光的意思了,那灵光是在告诉他:
既然夏远山会去找别人,他为何不主动帮夏远山找人?
他江离离作为夏远山的“知心人”,完全有能力帮夏远山找男人。
而且他找的人起码还知根知底出身清白,关键的是,比起看着夏远山和陌不相识的人厮混,与一个相识之人重演他们的过去,起码能让他有所慰藉,而不会那么令他彷徨无措。
同时,就当是送一个礼物给夏远山,如果夏远山喜欢这礼物,说不定还会爱屋及乌地惠及到他这个老人。
再者,夏远山爱的就是少年意气肆意风流,所以那个黄毛仔可以得到夏远山的垂青,那么只要他找个青春年少的人送过去,从某种角度来说,他江离离又能重获夏远山的爱怜。
思及此,江离离登时感到撕裂般的痛。
一想到他要主动把夏远山“让给”别人,他就心痛难当,可再考虑到这举动可以和夏远山纠缠不清、可以避免夏远山将自己弃如敝履,他便好生欢喜。
于是江离离便在绝望中找到希望,可这希望里又满是绝望。
但事已至此,他不得不主动给夏远山塞男人。
他心想:夏远山要的男人……是少年气,青春年少,意气风发,鲜衣怒马,肆意张扬的男人。
想着想着,江离离突然笑了,因为他猛然意识到这些形容词不就是在说他那小学生,那个名为向阳的艺人吗?
于是江离离开始用挑剔商品般的目光打量向阳。
几次打量下来,他不得不承认向阳确实很讨人喜欢。
尤其是向阳身上那天然的灵动之气,直看得他嫉妒不已,想当初他也是这般青涩稚嫩,可如今再怎么掩饰,都遮不住他人老珠黄的事实。
不过江离离也清楚,此时的向阳还不知道身为情人、身为夏远山的情人必须忍耐且克制,所以他不能现在就把向阳送过去,否则向阳一定会步人后尘、像那雍歌一样莽撞到伤害夏远山。
江离离打算帮夏远山调教向阳,他会倾囊相授,做个好老师、好前任,等向阳符合了夏远山所有偏好后,再将这个“礼物”送过去。
若一切顺利,向阳将是他在夏远山那里的完美“继承人”。
江离离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让自己行动起来。
他想找一张自己“舍得”的照片,可翻来翻去,没有一张是他愿意分享出去的,最后咬牙随机点一张,却是他和夏远山去夜骑的照片。
照片上女子全副武装,头盔眼镜骑行服,也没看镜头,只是兀自喝水。
因是全身照,便将夏远山一脚踩地面一脚踩踏板的姿势拍了个完整,只见她身体微倾、手臂微抬、下巴微扬,看着飒爽又帅气。
江离离清楚记得,他们骑到后半程遇到了一群骑手,于是结伴而行,一路上说说笑笑,还有人夸他俩是天作之合,而夏远山听了此话后直接搂着他亲了一口,把他羞得面红耳赤,引得一群人哈哈大笑。
这张照片浓缩着那次约会的欢声笑语,是他无比珍重的圣物,可现在却要拿出来“勾引”别人。
但选即选,任是他再不情愿,也只能用这般卑鄙的手段。
随后他刻意使手机亮屏,设计向阳“偷窥”此照,引导对方放下戒心,重拾那个生疏的“夏姐姐”一词,勾动对方的热情与主动。
眼看向阳如自己所愿地心念萌动,他却再也支持不住了。
江离离只觉得极度痛苦。
他觉得自己好下贱,为了留住夏远山而给她塞“新欢”,主动在自己和夏远山之间插入第三者——不,因着那黄毛小三的存在,这该是第四者。
更无耻的是,他还不择手段地哄诱别人,即使他知道那向阳有心结识夏远山,他还是良心不安。
可江离离心想,下贱就下贱,无耻就无耻。只要夏远山会看向自己,他别无所求。
于是他咬着牙开始调教向阳,告诉夏远山不喜聒噪。
他以为克服了心理障碍后计划就会顺利些,谁知身体的本能反应还是在阻止他给夏远山塞男人。
江离离的心痛得要死,如同千万条荆棘挣扎着要从心脏里钻出来、扭动着要从内至外地撕碎整个脏器。
此时向阳一问,他登时又觉得头疼欲裂。
国外将人的思维看作是大脑的功能,而国内则将人的灵魂寓居于心脏。
而现在,无论是思维的发生地还是灵魂的寓居所,都用疼痛来表示不满,都在用暴烈的方式来制止江离离的行为。
很显然,江离离不能再说下去了,否则他还没调教完,自己就要先歇斯底里了。
那向阳见江离离久不回复,心下紧张,忙说:“我去找林姐,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江离离道:“不用。”
向阳拧眉,说:“老师每次身体不适时都硬抗着,这可不行。而且接下来应该没我们什么事了,我们先行一步也不碍事的……”
他说着,余光见林姐和郑阿姨有说有笑地走来,连忙招手,大喊道:“林姐!你快过来!”
那林姐望去,就见江离离撑着头,显然是又不舒服了,当即跑过去,问:“怎么了?还没好吗?”
这时江离离抬头,笑容惨淡,道:“小毛病,真的无需在意,我都习惯了。”
林姐却不听江离离的辩驳,二话不说喊了车,提着江离离就往医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