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闻与返回神内殿,从储物袋内取出些什么,选处一挥,两把扶手椅,两盏陶瓷灯,盆景,茶叶,糕饼若干。
沐承舟摸着那珐琅茶罐,心想:“这木椅和夜灯是为小遥儿,茶叶糕饼当做见面礼,怎么盆景也搬来了。”
闻与表面上赔礼道歉,实则是搬家,他平静道:“宁遥拆坏了你不少东西,我就把安澜院的家具给搬来了。”
沐承舟:“将这些都搬来,那你自己用什么?”
闻与:“安澜院待处理的事物繁多,平日我只借宿在书房,也可留宿在承舟这里。”偷眼观察沐承舟的反应。
沐承舟:“额好。”没有抗拒。
闻与又看了看房内朴素的摆设,一张勉强躺下两人的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开口道:“你还需要床和衣柜吗,我家的要大一些。”
“倒也不必,只两三件需换洗的衣物。”沐承舟实事求是,出言拒绝后,开始重新规划如何摆放家具,他边挪动起身旁的椅凳边道“你们剑修是不是都很忙啊。早出晚归,每天都忙些什么?
沐承舟将自己所想到的都说了一遍:“练气打怪? 还有夜以继日的钻研剑法?”
闻与道:“差不多。和普通修者想比,安澜院的不同,就在于是以剑入道,我们通过不断的吸收天地灵气,钻研剑法,从而达到提升功力,凝聚剑气的目的。”
“修炼到高阶层者自然而然便会有所顿悟,既悟得剑意,剑意再与个人心性相结合,从而修成一套自我的天地法则。”
“ 像我们安澜院最有名的剑式叫做‘海不扬波’。”说着闻与便开始演练起来。
所谓“海不扬波”,追求的是剑术上的快准狠,解意为剑修行铲奸除恶之事,需得精准刺杀敌人,不得伤及一花一草一木,激起任意的浪花,误伤及无辜的百姓,或损坏百姓财物等。而这类剑式,往往需搭配着轻功修炼。
闻与莫名其妙开始舞剑,沐承舟只得停下手中的活儿,选处坐下,安静地看他舞剑。
闻与和沐承舟一样并不善交流,若两人之间发生些什么,那画面就是木头人和木头人谈恋爱,索然无味。
为解答沐承舟的疑问,闻与像个没感情的复读机般滔滔不绝,甚至是亲自演练,恨不得将本派秘籍都传授于沐承舟。
可沐承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行医者,他看不懂,只好配合着干鼓掌。
剑舞完后,沐承舟问:“因而我才想不通医修之路为何道,它并没有给我任何实用性的兵器,也没有告知我该如何修炼,难道是让我学大医师去炼制奇效的丹药,还是学着何师兄去研发利民的器械。”
闻与刚表演完整套剑式,呼吸仍有些微喘,他开解道:“无论是丹药,还是精巧的器械,那都是他人所擅长的道,而这种擅长同用在了行医上,因此才统称为医修。”
闻与作为修炼的先者,经验更加丰富“这么听来承舟正处于练气初期,最重要的还是避免盲目跟从,他人擅长不一定适合自己。”
沐承舟道:“那循道院究竟是想让我修什么,我已学得了书本上的知识,是让我医什么,又修什么呢。”
闻与道:“纳兰先生最初点化时,是如何说的。”
沐承舟道“大医师只说,眼角的红痣,似笔尖朱砂,屋前的满月,邀梦中乡客。”
闻与分析着道:“红痣是指承舟的面相,笔尖的朱砂是指纠错,要纠正什么呢......”
“屋前的满月代表着人间团圆,梦中的乡客...又是谁的梦,谁的客?”
他大概悟出了某个字的意思道:“关于梦的修炼我倒有所耳闻,古有魔修,借用人的梦魇吞噬人神,对方越是畏惧,修炼之人所获得的补给就越纯正。也有部分的女妖修会引人入梦,不过这类是春梦,且专挑男子,吸收的是精气。”
闻与不确定沐承舟是哪一类,总不能诅咒自己的朋友堕入魔道吧,况且两人也算得上两小无猜,自然也是对他的心性有所了解。“承舟的心性我是了解的,那就只剩下春梦了......”闻与没能说出口,浮想联翩间,脸红了一大片。
“闻与?”察觉出对方神情不对,沐承舟提醒道“千玥长老还给了我几本书,神内,心内册,以及阴阳五行。”
“神内说的大部分是精神疾病,心内则指的是心器方面的,两者唯一的关联就在于疾病的影响,多变的情绪会影响心脏的工作,心理的疾病又会影响人的精神状态,就像是一个恶循环。”
被迫从幻想中抽出,闻与显得有些恍惚,他道:“额~听上去有些道理。”
沐承舟:“......”
待闻与强行恢复清明后,才补充道:“要不我先教你如何正规练气吧,安澜院有一套自创的静心术,比单纯的闭目养神好用很多。”
神内殿明早会来新的病人,沐承舟道:“可天色已经很晚了。”
闻与:“那明天再练,我就睡在这儿。”
沐承舟也早已习惯,默认着道:“我去给你铺被子。”
再后来闻与经常留宿于神内殿,早上急匆匆地飞往安澜院,晚上再急匆匆赶回,每次回来又都会带着些甜品,上次不知哪讨来的边州蜜瓜,老板坚称包熟包甜,闻与亲自品尝确认过甜度后买下,这次是山下百尺香堂的荷花酥,再搭配上去甜腻味的清茶,他这是要把酸橘子的事给弥补回来。
沐承舟自小与闻与相熟,曾同睡过一张草席,对此并没有觉得违和,只作与朋友间的热络。
今晚未免有些太热了,睡到一半沐承舟把手脚伸出了被外。
“闻与... 你今天怎么这么烫啊,该不会是生病了?”沐承舟想要起身查看,却被对方制止住。
闻与迷糊着道:“嗯额,抱会儿就好了。”
沐承舟:“啊?”整个身体被对方半抱的姿势困住,一手护肩,另一手挽腰,炙热的鼻息朝沐承舟面上打来。
沐承舟以奇怪的姿势被困住,动弹不得,也没有多做挣扎,心想:“好吧,但至少要散散热。”勉强抽出一只手,拉着被角,将两人的盖被拉下了一些。
第二天神内殿饭堂,沐承舟取了杯姜茶递上,询问道:“你这循道院安澜院的来回跑,莫不是早晚的冷风给吹病了?”
闻与道:“不会的,我有用御寒的法术。”
沐承舟道:“那昨晚也是御寒法术的作用咯,我平时不喜欢闻碳火味,拖闻与的福今年省了不少碳火钱。”
“额嗯......”闻与没回,埋头继续扒拉着碗里的白粥,只是脸有些红。
沐承舟道:“别光喝白粥啊,来点小菜。”夹取一些咸菜放他碗里。
沐承舟接着道:“七日后的参仙会你们也去吧? 循道院为了让医师们都参会,居然都不接收病人了。”
闻与道:“不止是安澜院和循道院,参仙会每百年才举办一次,整个修仙界的所有门派都会去。”
沐承舟道:“喂闻与,那些穿着深色服饰,善于操作灵兽的是什么门派?”
闻与:“同象道的弟子,他们常年居于山谷,与万兽为邻,所以在外人眼里被当做山野修士,修得天人合一,道法自然。”
沐承舟听明白了些:“怪不得灵兽愿意与他们亲近,原来是被当做同类了。”
闻与边喝粥边抬眼问:“那承舟觉得自己最像什么动物?”
沐承舟龇牙笑道:“当然山中霸王,大老虎咯!”
闻与则憨笑:“你那两颗小尖牙,也不像老虎啊。”
沐承舟拍桌子叫嚷:“喂,重点不是外貌,是本人的精神状态,虎虎生威好吗。”
此时闻与微低下头,脸红道:“我觉得承舟像小麻雀。”
沐承舟打趣着回复:“得,麻雀还没牙呢,也飞不高,我家橘胖逮到过好几只。”
而闻与没见过橘胖,他道:“橘胖是......?”
沐承舟联想到断崖红柿屋,眼神暗了下来:“是我以前喂的老野猫。”
闻与看出沐承舟不高兴,岔口话题:“额,承舟,听大家说这次参仙会,有幸得见真正的天人。”
沐承舟又被话题勾住,他道:“真正的天人... 那不就是神仙,好好的神仙不去飞升,同我们这些个凡人打什么交道?”
闻与道:“我也听得些只言片语,或许是舍不得凡尘,留在人间的寿命未尽吧。”
沐承舟接话总是接的很犀利,他一针见血道:“人间寿命耗尽就是时候飞升了,那是死还是飞升?”
闻与被他问的哑口无言,又觉着他提问实在大胆,低声确认道:“的确是天人没错,你知道仙门五穹吗?”
沐承舟头一次见闻与如此谨慎,也低声道:“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