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别让血连心出来！”

眼见宋静的肚子开始出现剧烈抖动，林暮迟先发制人，同时控制前后两个金属柜架猛地对冲。

“砰——”

响声在几十平米的资料间回荡，宋静发出一声惨叫，她身前的柜面凸出半个肚子的痕迹，安言看得胆战心惊，下一秒已经完全变形的柜子突然爆开，尖锐的铁柱朝着他和林暮迟的方向直直飞过来。

林暮迟拉着安言闪身避开，铁柱擦着林暮迟的背刺入他们身后墙壁，尾端因惯性震颤着，发出“嗡嗡”余响。

挤压带来的难受感使宋静呕出一大滩血泥，随即发出愤怒的嘶吼，一手抓住柜架砸过去，同时瞬移至他们另一侧，一掌拍过去。

这是个有智力的丧尸！

宋静此举完全出乎两人预料，林暮迟不得已推开安言硬抗下她那一掌，被击退数米，来不及喘息，就看见宋静张着血盆大口扑了过来。

林暮迟抬手抵挡，感受到一道不亚于鳄鱼的咬合力施加在小臂上，另一手握住匕首刺向宋静心脏，刀身却像是撞上什么极其坚硬的物体，整个弯折变形。

突然一根手臂粗细的铁棍从侧面朝宋静的小腹袭来，将她打飞出去。

“林暮迟！”安言双手握着铁棍，紧张道：“你没事吧？”

“没事。”林暮迟敲了敲铁护臂，把被咬瘪的地方重塑——这是他刚才趁乱弄出来的，多亏了这东西，否则这会他小命堪忧。

也许是因为进食量已经临近完成阶段，血连心给宋静附加的躯体强化能力比一开始更加强大了，所以哪怕是附加金属强化异能的匕首都造不成半分伤害，但此刻被安言击飞的宋静却趴在地上，再次呕出一滩血泥。

林暮迟看着报废的匕首，霎时间想明白血连心的弱点：“继续攻击她的肚子。”

但迟了。

宋静，又或是说血连心被彻底激怒，它一声长啸，身形陡然拉长，皮肤撕裂，冒出细长的血线。

安言用异能控制手里的铁棍挥出去，发出沉闷的一声，像是打在一块钢板上，没给对方造成分毫损伤，旋即那两米多高的怪物飞跃至在两人面前，当头一掌拍下。

砖石飞溅，千钧一发之际林暮迟飞扑向安言，护着他在地上滚了好几圈，险险躲开这一击。

被怪物牵连，屋内唯一一个完好的柜架也终于倒塌，上面的文件盒劈里啪啦砸下来，灰尘散去，林暮迟眼尖瞧见在他们不远处，侧面写着001的盒子躺在地上，正要被朝他们攻来的宋静踩碎。

林暮迟什么也没想，直冲文件盒而去，安言看清他的目的，在没有任何交流的情况下奋力扬起倒塌的柜架砸向宋静，为他争取时间。

约莫五十多公斤的金属资料柜在碰撞的瞬间发生剧烈变形，宋静一声怒吼，看向始作俑者，改变路线朝安言冲过来，林暮迟趁机抓起文件盒往背包一塞，随之再次攻击宋静，吸引对方的仇恨。

但也许血连心已经识破他们来回拉扯的招数，任凭林暮迟如何攻击，宋静的方向竟然都未改变。

安言已经被堵至死角，omega娇小的身影在怪物面前像一捏就碎的玻璃娃娃，林暮迟拼命往那边赶，心提到嗓子眼，但还是来不及。

下一刻血掌落下，一整面墙轰然倒塌，林暮迟大脑罕见的空白一瞬，突然怀中扑过来一个浑身是灰的小omega。

安言惊魂未定道：“快跑！”

他刚才也不知道怎么突然爆发一股强烈的求生欲，眼前景象如卡屏般忽闪，再清醒人就在林暮迟怀中，满心只有快点离开这一个想法。

显而易见血连心的能力更上一层楼，按资料里所说一开始母体只有变异期实力，如今看情况怎么也到了进化期，血连心出世迫在眉睫，既然他们消灭不了血连心，就必须得在血连心出世之前逃离实验室。

林暮迟毫不犹豫，抱着安言从坍塌的墙面冲出去。

而这一切，都被隐藏在天花板上的微型摄像头尽数拍了下来。

看见安言平安无恙从血连心手底下逃出，监控室里身穿研究服的几人都悄悄松了口气。

一名有些混血模样的男人站在他们前方，指间把玩着一柄手术刀，锐利的刀锋看得人心中发紧，尾端的刻字在光线下时隐时现。

如果林暮迟和楚亦在，一定会第一眼认出来，那正是安言当时变出来的刀。

男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Aaron微微侧头看了看身后几名得力助手，语气不疾不徐：“对付尚在感染期的血连心，也值得你们担心？”

几人把头低了低，没人敢接话。

Aaron又把视线投向显示器，看着omega躲在alpha怀中，被血连心紧追不舍：“不是你们平日里太过心软纵着他，也不会让他在这种危急时刻，想的不是反击，而是躲进别人怀里寻求保护。”

那几人把头垂得更低了。

“你抑制他大半异能，就算有多年实验产生的本能反应，他也没有能力反击处于进化期的血连心母体。”

阴影处走出来一名和显示器里两人穿着同样防护服的人，目光瞥见屏幕里的画面，冷淡道：“我倒是想问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放跑那些异能者？”

Aaron对来人毫不意外，平和道：“血连心的进食度太高了，那些人不能再成为它的食物。”

让刘丰引他们进实验室的目的也并非那些异能者，跑几个喽啰无关紧要。

他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是一个人。

那人问：“机会已经有了，你准备什么时候把他带回来？”

Aaron笑吟吟回：“不急，他在外面玩得很开心不是吗。”

“你就不怕被钟晟发现？”

Aaron波澜不惊：“发现又如何，难道钟博士还会大义灭亲？更何况，钟博士也不信任龙鹰基地。”

思及此，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轻轻噢了声：“说起来还要感谢你当初擅作主张，用我新培育的腐毒藤偷天换日，才让她对龙鹰基地起了疑心。”

“不过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不惜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偷换钟晟的实验品。”

基地研究所所有的实验品都带有龙鹰基地独特的标记，如果被人发现，钟晟一定会被指认为幕后主使。

Aaron又说：“但据我所知，你和钟博士，似乎没有那么大的仇恨？”

显示器里，安言和林暮迟仍在逃命。

那人紧盯屏幕，没有回答Aaron的问题。

Aaron也不恼，只是接着说自己的分析：“我后来又想了想，换实验品的目的倒也不止这一个。”

“也可能是因为，你真正想要的结果，是确保当时那一批幸存者都能死于腐毒藤手中，但你并不想让我知道。”

研究所的藤蔓培育已久，比起新生的丧尸藤蔓，实力自然更加强劲，同样，也不会让Aaron有所察觉。

但Aaron还是知道了，这足以说明研究所还有他的眼线。

“你想杀谁呢？”Aaron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001？还是——”

画面中林暮迟被血连心挥臂击中，狼狈翻滚，安言不顾自身安危强行拉住他发动瞬移，躲开血连心的下一次攻击。

异能通常情况下只能用于自身，安言此举让他的腺体能量直接耗尽，脸色煞白。

这其实是极度愚蠢的行为，如果安言愿意抛下林暮迟，凭他的能力未尝不可离开，再这样下去，两个人都逃不出血连心的追击。

那人握紧了拳。

答案已经明了。

腐毒藤杀不死001，但那一批幸存者若非001相救，断然活不到回基地的时候。

“人类的嫉妒心真是个有趣的东西。”

那人打断他的话：“你到底打不打算带他回实验室？”

Aaron从容道：“还不是时候，他在外面的情况要比在实验室里好很多，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新的突破，这次兴许是个机会。”

“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001的能力的确被抑制太过，这样可不行，我还等着他除掉041，好回去一趟取些东西。”

041就是销毁失败的腐毒藤，它的分支如今遍布实验室，哪怕对Aaron来说也是个大麻烦。

他上前几步打开桌上的保温箱，冷气溢出，里面赫然盛放着一支淡蓝色的针剂。

那人脸色微变：“你要当着林暮迟的面给001注射激化剂？他会失控的。”

“不好吗？”Aaron反问：“要是林和昶的儿子当着他的面表现出害怕或是嫌恶，你猜等到药效过去，001会怎么想？”

“又或者干脆让他死在001手中，不是更合你心意？”

空气静了片刻。

那人说：“他不会这么做。”

“也是。”Aaron笑笑：“他一向胆小心软，不肯对人类下手。”

眼看监控画面里的两个人越来越力不从心，Aaron眉头轻佻，合上保温箱拎起来，“我送给龙鹰基地的大礼想来已经到了，001这边我会插手，你出来的时间太长了，别让人起了疑心。”

约莫过了两秒，那人回：“知道了。”

那人转身离开，Aaron步伐一停，侧头低语：“去查林暮迟，他对林暮迟和001之间的防备太重了。”

他动杀心之时，001才遇到林暮迟几天时间，即便是现在001对林暮迟也没有明显情意，他的防备根本毫无道理。

这件事背后一定还藏着其他秘密。

*

再说回另一边，一A一O逃亡二人组仍在被血连心追击，他们把目标放在最初来时的方向，试图寻找电梯离开。

再走通风管道显然是行不通的，这所地下实验室大得惊人，管道四通八达，更不提还有掉落风险，不如走电梯，至少哪怕电梯结构被破坏，他们两个金元素异能者也能操控轿厢升上去。

林暮迟记得大概方向，但他们一直没能找到楼梯，好在血连心似乎也有不少消耗，退回了变异期形态，一时间局面十分胶着，进行着长久的拉锯战。

突然，安言余光中瞥见三个字，心中一惊：“这边是培养池！”

腐毒藤资料里写过，它的主体就被封死在培养池底，一股浓浓的不祥预感笼罩住他们两人，就像是某种甩不掉的诅咒，伴随着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巨响，梅开三度，腐毒藤从墙壁另一侧猛冲而至。

安言：“！”

你怎么还在啊？！

林暮迟心念电转，抱着安言往回一步，随即倒地翻滚向后。

腐毒藤正好撞上追击他们的血连心，粘液附着在母体身上，属于宋静的本音发出一声惨叫，被粘液灼烧的皮肤呈现出丧尸化的特征。

林暮迟和安言两人一怔，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宋静并不是丧尸。

她只是被肚子里的血连心控制，出现临时异化状态，尽管已经高度疑似丧尸，但她本体仍然是活人。

因为只有活人才能有“怀孕”的状态。

如果作为活人的宋静被感染了，就会死。

而母体一旦死亡，还未出世的血连心就会跟着死去。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神色。

那一截钻出来的腐毒藤被血连心十分粗暴地扯断扔到一旁，安言发现宋静接触腐毒藤的手没有出现灼烧迹象，而先前出现丧尸化的那块皮肤似乎也被某种力量控制住，青灰色的血管纹路没有蔓延至其他地方。

“它不吃腐毒藤？”林暮迟观察到这一细微情况，侧身躲开宋静的袭击，并再次引导紧接着钻出来的腐毒藤攻击宋静。

这次的攻击又奏效了，宋静的右臂也出现一块青灰色纹路。

看来只有没有预防的攻击才能造成伤害，林暮迟想。

但就在这时，血连心像是被惹怒了，猛地扯断一大截藤蔓，囫囵吞枣般地塞进了嘴里，嚼也不嚼直接咽下去，下一秒再次爆发进化期形态，朝着两人冲过去。

“好像只是挑食...”

安言欲哭无泪，长时间的体力消耗加上数个小时未曾进食，他还能站着都已经是全凭求生的信念，但几乎所有的行动都只能依靠林暮迟抱着他奔走。

林暮迟比他坚持的时间长了不知道多少，连晕都只晕了那一小会就苏醒了，安言想了想，忽然说：“你把我放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