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所谓的“任务小助手”很快变成了他一个人的双线操作，每天完成自己的任务后，他就抽出时间带星名神绪做一些适合她的任务——虽然这么说，但大多数时候只是站在旁边，看着那道金色的身影在咒灵群中穿梭。

令他意外的是，星名神绪的表现与初次任务时判若两人，她的术式「逆行者」在实战中展现出惊人的潜力，那些流转的金色光芒不仅能将咒具上的磨损复原，更能让触碰到的咒灵几乎是在瞬间退化成未成形的咒力。

夕阳下，她的术式范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五条悟看着金色光晕逐渐笼罩整栋楼，并且还在继续往外扩散，那些被波及的落叶逆着重力飘回枝头，宛如一场倒放的电影。

“老师！我做到了！”星名神绪半个身子探出窗户，金色发梢沾着咒灵的血，却掩不住她眼底雀跃的光，她高高举起手中咒具，刀身上还缠绕着未散的咒力残秽。

五条悟斜倚在树下，六眼早已将整个过程尽收眼底，从充满恐惧到直面咒灵，从二级到一级，这孩子只用了短短七天，他眯起眼睛，虽然初评定就是准特级，但这份成长速度还是超出了他的计算。

不过问题也很明显，她的术式明明可以不依靠□□强度，但目前她必须通过直接接触才能发动术式，战斗时不得不像个体术派那样贴身缠斗，而且对存在时间越长、等级越高的咒灵，她的咒力消耗会呈几何级数增长。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神绪像往常一样小跑着过来，却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突然刹住，五条悟已经张开双臂准备迎接这个每日例行的拥抱，见状故意歪着头拖长声调：“诶～今天不想抱老师了吗？”

星名神绪不自然地别过脸，右手臂藏在身后，鲜血正顺着她指尖滴落，五条悟的六眼已经清晰看到她手臂上从肘部到腕部的伤口，但他只是歪着头，等待她自己开口。

“我身上有血，会弄脏老师——”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话音未落，下一秒五条悟就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鼻尖蹭过她沾着尘土的刘海：“老师还以为被讨厌了呢，超——受伤的。”

“怎么会！”星名神绪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拽住他的衣摆焦急的说，“我永远不会讨厌老师的！”

五条悟看见她眼底映着晚霞的光，这种全心全意的信赖让他心头一软，突然觉得每天多出来的这点工作量也不算什么，看可爱的学生袱除咒灵，怎么也比跟那群烂橘子开会强。

“知道啦知道啦！”他笑着揉乱她的刘海，顺手从后备箱取出医疗箱，这是上周才添置的，里面甚至备好了女孩子会喜欢的卡通创可贴。

“好了，胳膊伸过来，回去见硝子之前，至少需要先止血哦！”

双氧水淋在伤口的瞬间，掌心里的手臂条件反射地颤抖，五条悟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加快了包扎的速度。

“很疼？”他抬头时，手正巧接住一滴砸下来的泪珠。

少女抽泣着摇了摇头，五条悟被她这幅倔强的样子逗笑了，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在老师面前不需要忍着哦！”

星名神绪吸了吸鼻子，“总要习惯嘛！”

五条悟的手指顿了一下，她的样子让他想起很多往事，他教过的学生里不少也是她这样的年纪，明明前一天还在好好跟他说话，第二天就成了他桌子上的一张纸，明明那么轻，却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不需要习惯这种事，”五条悟屈起食指，轻轻擦去她眼角沁出的泪珠，“至少在老师面前，可以不用习惯这种事。”

“反正老师是最强的嘛～”他故意用轻快的语调说着，“就算神绪一辈子都学不会忍耐也没关系哦！”

“老师才是。”星名神绪突然仰起脸，夕阳在她翡翠色的眼眸里碎成粼粼波光，她轻轻捧起五条悟的手，将脸颊贴上他带着薄茧的掌心，柔软的金发如阳光般流淌在他指间，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说是让我当助手……”她的鼻音让话语变得湿漉漉的，“其实老师每天完成自己的任务后，还要额外带我出任务对吧？”她像只撒娇的猫崽般蹭了蹭他的手，“这些……都是老师额外增加的工作量。”

“诶——”五条悟夸张地瞪大眼睛，像只被戳破恶作剧的猫，“明明让伊地知伪造了任务报告的！”

驾驶座上的伊地知瞬间僵成雕塑，连呼吸都屏住了。

“老师！”星名神绪气得拽他的袖口，“请不要总是把我当笨蛋！”

“抱歉抱歉～”五条悟笑着用指节刮了下她的鼻梁，“我们神绪可是天才呢。”

空气突然变得很安静，少女缓缓将额头抵上他的掌心，睫毛在夕阳里投下蝶翼般的阴影：“所以，我才要努力变强，至少要强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强到…能帮老师分担任务才行……”

暮色渐浓，最后一缕夕阳穿过她金色的发丝，在五条悟的制服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他叹息般轻笑出声，手指穿过她柔软的发丝，“那神绪要加油哦～”他故意用指尖戳了戳她鼓起的脸颊，“老师可是在等着能偷懒的那天呢！”

虽然成为她的老师非常麻烦，但这份“麻烦”里也藏着珍贵的馈赠，神绪会非常努力的回应他，会像现在这样，用全部的努力来回应他每一句随口的鼓励，就连变强的理由也简单直白的可怕。

被人如此郑重地放在心上，原来是这么温暖的事情。

这份宁静持续到第三天傍晚，夜蛾的紧急联络打断了他的节奏，五条悟盯着手机屏幕上“乙骨忧太”“死刑判决”几个字，轻轻皱了皱眉。

”神绪，今天的任务就到这里。”

“老师要去做任务吗？”她攥着咒具的手指节发白，“我可以……”

“是大人之间的无聊游戏哦~”他故意用夸张的语调说着，指尖轻轻点了下她的眉心，“神绪先回去休息吧！”

一连数日，五条悟奔波于任务与总监部之间，制服袖口都沾上了总监部特有的陈腐气息，当高层终于松口，派代表来高专做最后交涉时，他的衣摆突然被一只熟悉的小手拽住。

"老师带我一起去。"星名神绪仰着脸，眼底闪烁着他熟悉的倔强，五条悟本想拒绝，却在看到她紧珉的唇时叹了口气，改变了主意

会议室内，气氛剑拔弩张，高层代表刚拍桌而起：“五条悟！你别太——”

“注意你的言辞。”一道声音突然插入，星名神绪站在五条悟身后，金色咒力在周身流转，“不准对老师无礼！”

那位趾高气扬的代表竟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假发都歪了几分，“五条悟！”他涨红了脸，“你就这样纵容学生？”

“哈哈哈！”五条悟突然大笑，顺手揉了揉少女的金发，“体谅一下吧，这孩子只是太崇拜老师了~”他凑到星名神绪耳边，用全场都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神绪都要把客人吓哭了哦？”

她不高兴的瞪着告状的高层，一副出门就要套他麻袋的表情。

“好啦好啦~”五条悟变魔术般从口袋摸出喜久福的包装袋，“生气会变丑的。”

星名神绪鼓着腮帮子咬住甜点，仍不忘用眼神“刺杀”那些高层，直到谈判结束，她都像尊门神般立在五条悟身后，让原本盛气凌人的代表和五条悟说话都时不时要看她一眼，完全没了气势。

五条悟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代表频频偷瞄神绪的小动作，看来这群老橘子是认定他故意带学生来示威了，要是神绪真打了，他刚好还能理直气壮地说“孩子还小不懂事”。

嗯……看来他在高层口中的风评大概又要创新低了，不过有什么关系呢？五条悟瞥了眼身边还在生闷气的少女，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有学生护短的感觉，意外地不错。

“那群烂橘子！怎么能这么跟老师说话？！”从房间里出来，星名神绪依旧气鼓鼓的跟在他身后，像只愤怒的小鸟。

五条悟倒是心情很好，他的手指轻轻点在她蹙起的眉心，“别生气嘛～老师请你吃喜久福。”

“老师！”她急得跺脚，“您难道不生气吗？明明只要您想就能把他们全都——”

“诶！神绪原来是个激进派吗？”五条悟夸张的惊讶了一下，又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被她气呼呼的把手扯了下来，他这才叹了口气，“所以说，才不想让神绪跟过来，这样岂不是显得老师超逊～”

星名神绪涨红了脸，“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的语气立马软了下去，“我就是看不惯他们这么跟老师说话。”

“神绪知道为什么杂草永远除不尽吗？”五条悟缓缓扯下绷带，月光下，他的六眼像两轮冰冷的蓝月，”因为问题不在杂草，而在孕育他们的土壤。”

星名神绪没有继续说话，一颗草莓糖突然塞进她嘴里，“不理老师了吗？”五条悟故意用黏糊糊的语调说着，还夸张地捂住胸口，“老师要伤心了～”

“才不是！”星名神绪着急的扯住他的袖子，糖球在颊边鼓起一个小包，“……是不想让老师受委屈。”她的声音闷闷的，仿佛被轻慢的是她自己。

五条悟怔了一下，这是第一次有人觉得最强身为最强的他也会委屈，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纯粹的心意。

他忽然弯腰将她举高转了个圈，在少女的惊呼声中大笑：“有神绪这么可爱的学生在，”风卷起她飞扬的发丝，掠过他含笑的嘴角，“老师怎么会委屈呢~”

“走吧，”他笑着碰了碰她发红的鼻子，“陪老师去接新学生。”

五条悟已经见过乙骨忧太了，他原本对乙骨忧太和星名神绪的相处抱有很大期待，那个内向温和的少年，怎么看都应该能和同样安静的神绪成为朋友，但现实却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神绪，这是新同学乙骨忧太。”

“……”

第一次见面时，星名神绪只是冷淡地瞥了一眼，便将头转向窗外，乙骨忧太伸到一半的手尴尬地悬在空中，最后只能讪讪地抓住自己的衣服下摆。

五条悟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一幕，他原以为这只是性格内向的孩子初次见面的正常反应，但半个月后，就连最初对乙骨抱有敌意的真希都在任务中对他改观时，星名神绪依然保持着疏离的态度。

“神绪同学……要一起去食堂吗？”

“不用了，谢谢。”

这样简短的对话几乎每天都在上演，唯一让五条悟欣慰的是，神绪与其他同期的关系正在慢慢改善，伊地知每周的报告里，开始频繁出现“星名同学与禅院同学等人外出用餐”的记录。

某个训练结束的黄昏，五条悟靠在树下，看着神绪独自收拾咒具的背影，乙骨忧太鼓起勇气上前帮忙时，她微不可察地后退了半步。

“就这么讨厌忧太吗？”乙骨忧太沮丧的离开后，五条悟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声音里带着难得的好奇。

星名神绪吓了一跳，五条悟接住她失手掉落的咒具，抬头就看到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金色的睫毛在夕阳下微微颤动，星名神绪沉默了很久，突然抬头直视五条悟的眼睛：

“……不可以讨厌吗？”

“诶？”五条悟疑惑的歪了歪头。

少女深吸一口气，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我不可以…没有理由地讨厌一个人吗？”

“唔……”这个问题让五条悟愣住了，他看着她紧抿的唇线，苦恼地抓了抓头发，理智告诉他应该调解，但心底某个声音却在抗议：凭什么要勉强她呢？

“算了～”最终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力道比平时轻了许多，“当然是神绪的心情最重要，不喜欢的话就保持距离好了。”

然而听到他这么说以后，星名神绪反而垮下了肩膀，她抱紧了怀里的咒具，语气里也没了刚才的反感，“……我会和他好好相处的。”

五条悟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老师是认真的，”他蹲下身与她平视，“不需要勉强自己迎合任何人。”

“不是勉强啦……”星名神绪低着头，她含糊的说着，“……乙骨忧太同学其实人还挺好的……总之，我会好好跟他相处的。”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五条悟更加困惑，可少女的语气里，确实不是厌恶也不是妥协。

“真的？”他狐疑地戳了戳她鼓起的脸颊。

“嗯！”星名神绪扬起一个笑容，举起手做了个加油的动作，“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

这个年纪的女孩，情绪都变得这么快的吗？

望着她抱着咒具跑向仓库的背影，五条悟挠了挠头，虽然结果看起来圆满，但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