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第一次见到星名神绪，是在一个阴雨连绵的黄昏。

任务报告里写着「住户已失踪48小时，生还概率为零」，可当他踏进那座被咒灵盘踞的宅邸时，六眼却穿透腐朽的木板与尘埃，在二楼衣橱里捕捉到一抹微弱的咒力波动——像风中摇曳的烛火，却固执地不肯熄灭。

两个成年人的尸体倒在客厅，咒灵的残秽像沥青般黏稠地铺满地板，而那个女孩，那个咒力微弱到几乎消散的女孩，却奇迹般地活着。

五条悟踢开扭曲变形的柜门时，先看到的是一缕金色的长发，像是童话里被囚禁的长发公主，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光。

少女颤抖着转过身，金色的发丝如流水般倾泻而出，五条悟伸出的手突然像陷入琥珀的昆虫，每一寸移动都要耗费平常百倍的气力。他饶有兴趣地挑眉，这种体验倒是新鲜——就像其他人触碰他的无下限术式。

"原来如此。"他轻笑出声，终于明白这个咒力微弱的孩子为何能存活。

他解开身上的无下限，单膝跪在散落的物品间，指尖突破那层金色的迷雾，触到少女脸颊，瞬间，凝结的泪珠终于滚落，露出那双翡翠般通透的眼睛。

雨声忽然变得很远，他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做得很好。"五条悟扯下绷带，苍蓝色的瞳孔倒映着少女翡翠般的眼睛，"能坚持到现在，真是了不起的孩子。"

雨滴悬停在半空，他指尖的温度成为混沌中唯一的真实，当女孩终于抓住他的手指时，五条悟恍惚听见命运齿轮咬合的声音。

原本应该交给伊地知的善后工作，因为女孩死死攥着他衣角的动作而陷入僵局。

五条悟尝试了各种说辞，可只要一提"先一个人待着"，她就会无声地掉眼泪，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像是被雨水打湿的金盏花。

——最糟糕的是，他居然不敢开无下限。

因为一旦开启术式，她的手就碰不到他，然后哭得更凶。

再说一遍，五条悟对女孩子的眼泪毫无抵抗力。

他苦恼地转身蹲下，视线与她齐平，女孩立刻改抓他的袖口，指节都因用力而发白。

五条悟叹了口气，指尖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虽然小神绪这样很可爱……”他故意拖长音调，“但太黏人的话，老师会很困扰哦。”

“星名神绪”这个名字是从伊地知的资料上看来的，毕竟现在的她除了抓着他哭，根本不肯开口。

五条悟在口袋里摸索半天，终于从犄角旮旯里抢救出一颗幸存的草莓糖，他利落地剥开糖纸，将甜腻的糖球抵上她的唇瓣：“喏，定金。”

女孩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乖乖含住了糖。

“伟大的五条老师要去拯救世界了——”他竖起食指，“但在这颗糖融化前，我保证回来。”他指了指路边的辅助监督车，“所以，先和伊地知先生一起等我？”

她终于点头，松开手的动作慢得像在剥离自己的皮肤。

五条悟揉了揉她的发顶，转身时嘴角还噙着笑——却在踏入"帐"的瞬间，将咒力输出调至最高档。

他解决咒灵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三分之二。

当五条悟撕开帐走出来时，某个金色的小太阳立刻撞进他怀里，他正要调侃两句，却听见她小声的、试探般的呼唤：

“五条……老师？”

五条悟：“……？”

虽然确实有收她当学生的打算，毕竟时间系的术式非常少见，成长起来后更是前途无量……但这也太自觉了吧？！

他眨了眨眼，突然恍然大悟——啊，大概是因为他刚才自称了“五条老师”，而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真可爱。

既然决定收她做学生，自然要测试她的术式，择日不如撞日，五条悟迅速处理完手头的任务，转头就让伊地知调了个三级咒灵的坐标。

前往目的地的路上，星名神绪像只雏鸟般紧跟着他，金色长发在夜风中飘动，五条悟突然转身，掐着她的腋下将人拎到身前——

“实战课开始啦~”

丑陋的咒灵从阴影中扑来，腐烂的利爪撕裂空气。

五条悟立刻察觉到她的颤抖。女孩死死攥住他的袖口，声音带着哭腔：“老、老师……”

他感受到掌下的身躯在剧烈颤抖，带着哭腔的呼唤让六眼瞬间捕捉到她加速的心跳。

五条悟这才意识到他的时机选得有多糟——刚从咒灵巢穴救出的孩子，此刻连最弱小的咒灵都能触发她的创伤记忆。

“别怕。”他叹了口气，收拢手指稳住她发抖的肩膀，“老师在呢。”

就在他抬手准备祓除咒灵的瞬间，却看到金色光晕如水波荡漾，咒灵的动作变得迟缓，星名神绪的指尖泛着珍珠似的光，点在咒灵的身上。

咒灵嘶吼着在她的手下扭曲破碎，然后化作未成形的咒力，消散在夜空中。

六眼迅速开始分析她的术式，而星名神绪转过身，发梢还飘落着细碎的金色光点，她翠绿的眼睛湿漉漉的，像雨后的新叶：“老师……我做得对吗？”

五条悟突然大笑着一把抱起她转了个圈，白发在月光下划出闪亮的弧线：“太——棒——了！”他故意用额头抵住她的，“这简直是作弊级别的术式嘛！”

夜风卷走最后一丝咒力残秽，而他怀里的女孩终于露出第一个浅浅的笑容。

五条悟安排专人处理了准学生父母的后事，葬礼那天，金发少女抱着一大束向日葵站在墓碑前，花束几乎要把她整个人淹没。

黑白照片里的夫妻笑容温柔，母亲的金色长发像阳光般灿烂，依偎在神情严肃却眉眼柔和的父亲肩头。

晨露顺着花瓣滴落，在照片上折射出奇异的光泽，恍惚间仿佛能看到他们呼吸的起伏。

星名神绪没有停留太久，她只是用力地、用力地记住他们的样子，像是要把每一个细节都刻进灵魂里，她轻轻拂去照片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转身拽住了五条悟的袖口。

“我好了，走吧！老师。”

——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被迫撤掉无下限了，黏人的学生真难带啊！

五条悟在心里叹气，却任由那只手攥紧自己的衣角。

他带着她来到高专，初春的樱花开得正盛，风一吹，粉白的花瓣便纷纷扬扬地落下。五条悟步子迈得很大，星名神绪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上，白色的裙摆略过石板路。

五条悟听着身后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急，他突然停下脚步，身后的少女猝不及防，一下子撞上他开着无下限的后背，发顶沾着的樱花瓣簌簌飘落。

“呜……”少女捂着鼻子抬头，翡翠色的眼眸泛起水光。

“走路要看路啊。”五条悟转过身透过绷带注视着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捡到了个不得了的麻烦——又娇气又黏人，像只随时需要顺毛的布偶猫，跟他教过的学生都不一样，以后怕是有的头疼了。

“从今天起，”他弯下腰，指尖轻点少女的额头，“我就是你真正的老师了。”

阳光穿过樱花间隙，在他掌心投下斑驳的光影，五条悟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摸出那颗熟悉的草莓糖，糖纸在光下折射出虹彩——据他观察，星名神绪还挺喜欢吃这个的。

“给你的入学礼物。”他晃了晃糖果，看着星名神绪的眼睛瞬间亮起来，“以后要乖乖听老师的话，不可以再哭了，知道吗？”

星名神绪双手接过糖果时，一片樱花恰好落在她的睫毛上，五条悟鬼使神差地伸手拂去，指尖传来蝴蝶振翅般的轻颤。

不出五条悟所料，当星名神绪的术式能够逆转时间的消息传开后，总监部那群腐朽的高层立刻像嗅到血腥味的秃鹫般沸腾了。

命令函在当天傍晚就送到了高专，烫金印章下“即刻护送星名神绪至总监部”的字样刺得人眼睛发疼。

五条悟随手把命令函折成纸飞机扔出窗外，转身对正在泡红茶的星名神绪眨了眨眼："神绪ちゃん，要不要陪老师去动物园？"

他早就做过好几次实验，用三四只小白鼠测试的结果显示：活体时间回溯最多维持十分钟，范围不超过三个月。

最讽刺的是，当术式解除后，被回溯的对象不仅会恢复原状，甚至会额外增长相当于回溯时长的时间——六眼清晰地观测到，那只被回溯三个月的老鼠，在术式结束后毛发瞬间变得比实验前更灰白，连胡须都多长出几毫米。

“噗……”五条悟突然发出一声惊天大笑，“要是给那群老橘子用的话……”他模仿着高层们发现皱纹突然增多的样子，夸张地捂住脸，“'老夫的寿司脸怎么更皱了！'——这样的表情一定超有趣吧？”

星名神绪捧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蒸汽模糊了她翡翠色的眼睛：“但是老师，如果被他们发现真相……”

“所以才要现在去呀~”五条悟突然凑近，指尖轻轻点在她额头上，像每次训练时那样，“趁着他们满脑子都是长生美梦……”他变魔术般摸出一颗草莓糖塞进她嘴里，“等发现被骗的时候——”

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星名神绪看见他苍蓝的六眼里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

“——早就超过投诉时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