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暮。”
一道声音打断了盛暮的思绪,她抬起头,看见楼梯口的越淮冲她招手:
“下来了。”
盛暮脚步迟疑了一秒,还是跟着越淮下了楼梯。
楼梯宽敞,两个人并肩而行完全富有空余,旁边的沈蕊脸色是肉眼可见的苍白,甚至比吓到抽泣的赵琴看上去还要难看几分。
她长发有些乱,唇瓣微张,用力却又不敢让人发现一般,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咚——
脚下虚浮的步子被楼梯上厚厚的地毯一绊,上半身因为思绪远走反应也慢了半拍,等沈蕊回过神时她衣领已经被盛暮抓住,她扶着楼梯栏杆稳住身子,小声道谢:
“谢谢。”
“没事。”
盛暮轻声道:“小心点。”
三楼的薛启最先到达客厅,他站在钱磊的尸体旁边,面色不善:“昨晚有谁听见什么动静了吗?”
他的目光率先落在了盛暮身上。
盛暮抬头与他对视:“你听见什么了吗?”
薛启有些不耐:“我是在问你,你先回答我。”
盛暮:“你在三楼,我在四楼,你如果都没听见什么的话,我怎么可能会听见。”
“还是说——”
她尾音拉长,眼里带了几分戏谑:“你昨晚并不在屋内,所以要先找一个人打探打探消息。”
“放屁!”
一通莫须有的污水泼来,薛启勃然大怒。他站起身,怒目而视:“你有什么证据?!”
“没有证据。”
盛暮摊摊手:“都说了,是猜测,你生什么气。”
她脸上丝毫没有惧意:“你反应这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猜对了呢。”
薛启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在场的却无一人帮他说话。
他重重地出着气,半晌才道:“我昨晚一直在屋内,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盛暮扬扬下巴:“嗯,我也是。”
她话音刚落就感受到身后传来一道探究的目光。
是越淮。
盛暮没理会,自顾自开口:“除此之外,有谁听到什么异响了吗?”
没人出声。
盛暮摊摊手,后退一步,没再说话。
雾柏在潞华山开始动手,留给盛暮的时间也不太多了。
古堡里的雾柏能力虽然受制于潞华山,但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盛暮准备离开这个副本了。
越快越好。
反正已经待不久了,她自然也就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变成那个被枪打的出头鸟了。
薛启问了一圈没问到想问的答案,又蹲下身,在钱磊身上翻看着什么。
沈蕊抱臂而立,赵琴缩在昌明的怀里,越淮迈了一步,站在盛暮身边,声音低沉:
“你脸色不太好。”
盛暮捏了捏自己略有些发白的脸,让其恢复了些红润的颜色,而后朝着地上的钱磊努努嘴:“血腥味太重,喘不上气。”
“冰箱里应当有早饭,吃点?”越淮说着就抬步向厨房走,他打开冰箱,给盛暮倒了一杯冰牛奶,却在盛暮伸手要接时又移了移手臂。
“冰的。”他道:“温一温再喝。”
昌明看见越淮拿着牛奶,毫发无损地下来后,也跟着去厨房给赵琴倒了一杯牛奶。
薛启还在钱磊身上窸窸窣窣地翻找着什么,沈蕊看了半天,忽然低声说了一句:
“别找了。”
薛启动作停住,回眸的神色里带了几分阴鸷:
“为什么不找?”
“它已经开始动手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沈蕊的尾音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意:“钱磊怎么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我们没办法尽快地找到全部的公主,我们全都会变成下一个钱磊。”
“完成任务才是最重要的,钱磊已经死了,你调查清楚他的死因有用吗?”
薛启也不耐烦起来:“那你告诉我怎么找公主!昨天三轮捉迷藏我们才找到了两只手,到现在这个古堡都没有一点动静……”
“谁说没有动静。”
沉默许久的昌明忽然站了出来,他看着薛启,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道:“她在给我指引。”
薛启皱眉:“谁?什么指引?”
昌明拿出琳琳的嘉奖,原本是骨状的尸体经过一夜过后,已经逐渐长出了血肉,甚至端口出还低落着新鲜的血迹。
“昨天晚上,它好像很想喝我的血,所以我就用血喂它了。”
他掀开袖子,露出被绷带包得密密麻麻的伤口,绷带内侧,已经有鲜红的血液渗透了绷带。
沈蕊:“你……你就把血给它了?”
赵琴也不可思议地看着昌明,她抓着昌明的胳膊,却在之间碰触到渗出的血液的瞬间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弹开。
“你疯了吗?你把血给它,不就是给了它一个和你获得连接的方式吗?只要找到所有的公主我们就成功了,你为什么要——”
盛暮看着近乎失控的赵琴,有些意外。
她本以为赵琴完全不会在乎昌明的死活。
现在看来,一向小心谨慎,心思缜密的赵琴唯二的两次失控,都是源于昌明。
一次是昨天关于“琳琳的嘉奖”的归属权。
另一次就是现在。
伤口被赵琴刚才那一下子再度挠破,盛暮眼睁睁地看着鲜血顺着昌明垂落的手臂流下,从指尖滴落到雾柏的手上时,那手忽然动了动,紧接着,以一个微不可察的角度挪了个方位。
众人的目光顺着那个方位看去,手指向的位置,正是厨房后面的那个小房间。
“看吧。”
短短几秒钟,昌明却仿佛被吸了精气一般,他脸色惨白,额头上还浮了一层虚汗。
赵琴扶着昌明在地上坐下,薛启只匆匆略了昌明一眼,便迫不及待地朝着那间小房间走去。
“你进去吧。”
房间门口,沈蕊忽然停了步子,她立在原地,高挑的身形挡住了一半房间外的阳光。
她背着光,叫薛启看不清她的脸,只能听到她被蒙在雾中的声音:
“我在门口等你。”
房间内的光源霎时消失了大半,薛启敏锐地感觉到不对劲,他正要出声说些什么,一股巨大的力忽然袭上了他的脚,硬生生地掰折了他的腕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从屋内发出,薛启疼得呼吸急促,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的头上落下。
外面窸窣一片,赵琴试探性地叫了几声:
“薛启,薛启,你怎么了?”
“嘘。”
沈蕊伸出手,捂住了薛启的嘴,她两根指头揪住了薛启的舌头,用力往外一拉——
“呃呃啊啊——”
闷闷的痛呼从薛启嗓子里钻出,沈蕊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她用力扯着薛启的舌头,舌根已经断裂了一半,鲜血和着口水从薛启嘴角留下。
“不要暴露我,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沈蕊眼眸微眯,手上的力又大了几分:“听懂了么?”
脚腕和舌根的剧痛让薛启连昏都昏不过去,他微弱地点头,而后在沈蕊的示意下拿上了那截腿骨,狼狈地从房间爬出来。
“薛启,你——”
赵琴往前走了两步,被薛启吓得愣在原地。
一分钟前还好好的人,现在脚腕以一个不正常的弧度扭曲,裤腿甚至被一块尖锐的东西顶了起来。
“是、是公主——”
断了一半的舌头随着薛启开口落出嘴外,薛启一手拿着腿骨,另一只手将舌头狼狈地塞回口中。
“一个尸骨应该只能指引一次方向。”
沈蕊淡淡地开口,神色平静道仿佛完全看不见薛启这般惨状。
她垂眸睨了薛启一眼,薛启就颤着手,拿着公主的那截腿骨就往自己脚腕处的血蘸。
血液从骨头的一段被吸入,如同盘绕的藤蔓,丝丝缕缕的血线顺着骨头蜿蜒而上,将骨头染得血红。薄薄的皮肉下逐渐有流动的血液和润弹的肌肉在动作,不多时,一根干枯的腿骨就被附上了血肉。
腿骨在地上绕了一圈,最终翘起一端,斜斜指向四楼的位置。
盛暮没犹豫,开口就道:“我上去,有人要一起吗?”
越淮紧随其后:“我一起。”
昌明缓了半天,脸色已经好了不少了,赵琴扶了他一把,两人也朝着楼梯口走去。
“那我就在这里看着薛启好了。”
沈蕊眉眼弯弯,带着一股盛暮熟悉的神色冲她摆了摆手:“一切顺利哦。”
明媚的声音让赵琴忍不住回头。
沈蕊站在城堡的窗边,屋外的阳光在她身上投下薄薄的金纱,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沈蕊的脸色好像红润了许多,就连唇瓣也变成了明艳的红色。
“赵琴。”
昌明上了两节台阶,看见赵琴仍在一楼盯着沈蕊发愣,不由得出言提醒:
“走了。”
“来了。”
一楼重归于寂。
薛启不知从哪逃了个木杆,简易地固定了自己断裂的腕骨,他一手捂着嘴,一手接着自己断了半截的舌头,含糊不清道:
“钱磊也是你做的,是不是。”
“是呀。”
沈蕊拨了拨卷发,俯下身,看着薛启:“这不是你们想要的吗?”
她扯着薛启的衣襟,慢条斯理的擦着自己手上刚刚溅落的血渍。
“你们在找我,所以我出来,给你们看看。”
她的话语轻飘飘,可落在薛启心上却掀起轩然大波。
薛启怒目圆睁,一口气喘了半天没喘匀:“沈蕊、你是、你是公主!”
“唔……”
沈蕊咬了咬指尖,看起来有些为难:“说对了,但又没完全说对。”
她伸手捏着薛启的下巴,认真思索着:“要不要把你这不会说话的舌头给拔掉呢?”
眼看着薛启瞳孔里的恐惧无限放大,沈蕊这才开怀地笑出了声。
她晃了晃指尖,轻轻摇了摇头:“你叫错了我的名字,我是公主,但我不叫沈蕊。”
她俯在薛启耳边轻声道:“我叫,雾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