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练场上,各方弟子齐聚。符修弟子身披浅蓝外衣,围在一起探讨法术。慕惊折穿过长长的人群,左右环视,找剑修的队伍。
她被分到剑修四队,在人群的前部分。
符修队伍中有人认出她,惊奇地“诶”了一声。那人身旁还围着三三两两的修士,都是慕惊折认识的,甚至宋熹微也在。
宋熹微与外门师弟妹正说笑着,见了她便立即挥手致意,身边一个高挑女修亦冲她打招呼。
慕惊折笑了笑,问他们剑修四队在哪。娇而亮的声音响起:“似乎在前面吧,剑修队伍是一长溜,肯定都在那里。”
是宋熹微身旁那个高挑女修说话。经由宋熹微的介绍,慕惊折亦常与她一同玩乐。对方叫作明夏,此时正双手抱臂,一身粉红裳裙,瘦长的脸上微施粉黛。她十分高挑,慕惊折相比之下,显得格外玲珑,只得仰起脸来看她。
二人聊笑两句,慕惊折刚想说话,却被忽然打断,对方顾不上她,立即转头与宋熹微攀谈。
明夏满面春风,与另外两三女修一齐夸宋熹微此次定能一举夺魁。几人围作一团,很快将慕惊折挤了出去。
慕惊折自觉插不上话,只好转身离去。
她跑去找岑青玉聊天,恰逢岑青玉正垂首仔细缝着一枚荷包,见了慕惊折,立即笑着递去,还有些不好意思:“送你的,折折。”
慕惊折一时惊诧,拿起来翻看两下,针脚十分漂亮,是缝有祝福寓意的荷包。
“好漂亮,这么好看,为何还要补针?”
岑青玉腼腆地微笑道:“我怕你不喜欢,看方才那处不太好看,便想补补。”
慕惊折听完笑了起来,不可思议道:“这有什么?你能缝,我就很高兴了,哪里还会嫌好不好看?”
她握紧那荷包,觉得心中一股暖流涌动,眼见着快要到时间,道了声别便匆匆离去,她心情大好,盘算着要怎样回岑青玉一样礼物。
剑修的人数最多,队伍浩浩荡荡。
执事长老站在前方,一身白袍随风飘动,淡淡地俯视着众人。
看到匆忙背着剑跑来的少女身影,他摆手喝道:“站住。”
慕惊折心中一惊,立即停住脚步。
众人目光皆落在她身上。
“宗门大比还迟到?”
慕惊折瞟了一眼前方的日晷,强忍着害怕道:“没有迟到,现在正值巳时,弟子是准时而来。”
有个男修听了嗤笑一声,执事长老闭了闭眼,无可奈何道:“行了,进去吧,往后不要这么晚来。”
慕惊折走进队伍,瞪了一眼那个笑她的弟子。
那人似乎没想到,被她这一眼瞪得一愣。
慕惊折一向如此,她向来有些“睚眦必报”,见不得旁人笑话。无论是谁很细微的冒犯到她,她都会反击回去。
比赛开始后,是按名单分组上台过招。
这期间慕惊折心神不宁,她总忍不住往后看,想找找自己熟悉的身影,与他们一起交流交流剑术。
可如今四周都是陌生弟子,她无依无靠,心中的紧张惊惧更升几分。
*
剑修九队,人群的中后段。这里的人仗着没有长老巡视,都开始各自谈笑聊天,三五好友挤在一起窃窃私语。
有人搭上薛长陵的肩,仔细一看,认出是他从前在法术堂相交的朋友。那人法术不佳,愁眉苦脸,“长陵兄,你怎么这般从容,不害怕吗?我昨日一点都没看书,现在快紧张死了。看你们这些天才都每日不修炼也那么厉害,我真是羡慕啊。”
旁边的褐衣男修也道:“是啊,薛师兄术法这么好,教教我们吧。”
“临时抱佛脚啊你。”另一个男修打趣道。
薛长陵靠着玉护栏,玩笑道:“哪里,我会的只不过是一些皮毛,宗门内人才济济,比我技艺精湛的弟子比比皆是,没有紧张不过是因为前一晚复习了心法而已。”
搭肩的男修大笑道:“得了,别自谦了,趁这时间快给我们传授传授,只听最重要的就行了,应付一下比赛。”
实则薛长陵说的不错,宗门内的“天才”太多了。只不过像他这般接地气、好相处又没架子的“天才”不多见。
他平时说话极有意思,无论是市井生活,还是仙门往事,都能与他聊上几句,求教术法时也不掉链子,故而人人都喜欢与他说话。
薛长陵对谁也都算得上照顾,四处都有相识的朋友,到哪里都能说得上话。
身后一双眼奇怪地瞧来,上下扫视着他。此人长身玉立,双手抱臂,一身桀骜不驯的黑裘不好好穿,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他好奇地抬眉道:“那是薛长陵?”
是陆思衡,他身旁只有徐浩初,恐怕是其余几人都在别处潇洒。徐浩初瞟去一眼,回应道:“应该是吧。”
看到他,陆思衡便无端生出意趣,见那边热闹,自己也笑着凑上去,搭上了他的肩。
“呦,是薛师弟?好巧啊。”陆思衡冷不丁地探出头来,笑道。
几人目光纷纷投去,薛长陵亦回首。陆思衡打扮得格外张扬,黑裘内是一身锦缎白衣,手中懒洋洋地晃荡着剑,歪着脑袋。
薛长陵面不改色,只是目光缓缓下移,盯着放在自己肩上的那双手。
陆思衡讪讪地放下手,悠然道:“好热闹,我也想听听,说的什么,是心法吗?”
陆思衡的长相精致,二人面对面,面容气质的对比尤为强烈。薛长陵是眼俏唇红的伶俐少年,陆思衡则是散漫桀骜的纨绔子弟。
单看脸,陆思衡是内敛俊秀的长相,神采不多,五官精致,很是冷艳。与人搭腔时,往往半睁眼目,一副不冷不热;有事相求,则会神色大变,满面笑意;与狐朋狗友在一处,则神采飞扬。
薛长陵幽幽勾起唇,眼中却毫无笑意。“陆师兄找我,也是为了听心法吗?”
陆思衡似乎没听出对方的冷意,以一贯肆无忌惮的语气玩笑道:“那怎么了,他们能听,我还听不得吗?”
薛长陵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戏谑道:“听符术堂的长老说,陆师兄很出名,十节正课,八节都睡觉,还有两节翘课……”
身后有人嗤笑一声,他继续道:“陆师兄连外门长老的课都不听,竟然有兴趣听我讲心法,如此这般,倒是折煞我了。”
薛长陵妙语连珠,听得陆思衡笑容僵硬地挂在脸上。此时身后几个法术堂的弟子已经前仰后合笑成一片,以衣袖挡嘴。
陆思衡眉目冷下来,眼尾上挑,弯着的唇也掉下来。
他刚想开口,便被一个维持秩序的宗门弟子拦下,叫他站到自己的队伍里去,别到处乱窜。陆思衡不情不愿地向前一撞,张扬道:“让开,少管我。”
那人一惊,见他模样也不是好惹的,眉目嚣张,佩剑上也是金银珠玉堆砌,便很识时务地退开了。
薛长陵也不多做停留,转身便走了。
徐浩初看到陆思衡凑薛长陵那帮人面前,便嬉皮笑脸地过来打趣道:“不是我说阿衡,你修为差成什么样了还去那凑热闹?人家薛师弟能一举进内门,你不一举被踢出宗门就不错了。”
“滚开。”陆思衡横眉竖目,气不打一处来,踢他一脚。陆思衡恼火着,正愁找不到人撒气,徐浩初见他来真的,吓得乱窜:“你干什么呢?真打啊!哎呦,哎呦疼——”
陆思衡瞪他一眼,冷哼一声,往前大步走去。
徐浩初跟上去疑惑道:“怎么回事,吃炮仗了?刚刚不是还挺高兴?”
陆思衡没理他,自顾自地走了许久,突然问道:“你觉得,薛长陵是个什么人?
“什么什么人?就是很厉害,和我们不是一类人的人。”徐浩初茫然道。
陆思衡从后远远观望薛长陵远去的背影良久,骤然又开口朝徐浩初问道:“那你觉得,是他这张脸更招女修喜欢,还是我?”
与薛长陵打照面,陆思衡亦心中感叹薛长陵的皮相好,他曾听过不少流言拿他们两个做对比,不知怎么,他就是想较劲,想与之比上一比。
徐浩初冒出几分愕然与疑惑,震惊道:“你干嘛跟他比这个?”
“你说啊。”他满眼都是胜负欲。
“论样貌吧,我觉得你俩差不多,但他比你差点气质,你知道吧?论对女修的魅力,那肯定是阿衡你啊,有多少女修喜欢你你不知道吗?”徐浩初奉承道。
徐浩初这话主要是为了博陆思衡开心。
他与陆思衡二人相识已久,情谊深厚,是儿时的发小。虽然陆思衡这人不正经又纨绔,但对朋友不错。儿时他被夫子罚抄书时,陆思衡还帮他抄过许多。
陆思衡是个极要面子的人,向来要与人争个高低。处处要占一头,倘若有人令他尴尬下不来台,心中不免会有所怨恨。
薛长陵的话令他郁闷,可又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思及此,忽然一个鹅黄色衣裳的女修经过,见到陆思衡,含笑地朝他甩了一下帕子。
这是他新交往的漂亮女修,出自法术宗的黎盈月。
“盈月?”陆思衡亦笑起来,随即便揽着她一道走去。
徐浩初被远远落在后,幽怨地骂道:“重色轻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