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珊受惊的嘴唇不由自主变成一个圆形,显然被胡乾的插科打诨和无稽之谈吓到,将信将疑问道:“真的?阿弥陀佛,福生无量天尊,我们教坊究竟造了什么孽,怎么自从遇到你们这些精通奇门遁甲的能人异士以后竟然片刻不得安宁,如今又有你们二位珠联璧合都没办法解决的魑魅魍魉存在肆无忌惮残害在我旗下的姑娘,别说靠着这出犹如孕妇腹内尚未成型的胚胎一般不成气候的表演大获全胜名利双收,恐怕东家若是一意孤行,不顾这里暗藏杀机的隐患和危险继续选择新的主角成就你的春秋大梦,到了最后只会鸡飞蛋打得不偿失,甚至平白无故又再牵连几条性命。”
说完,就听李絮笑道:“不想一向不苟言笑老成持重的胡乾道长如今竟也学会插科打诨油腔滑调了呢,难道因为和我待得久了,潜移默化耳濡目染的缘故?可我听说只有两情相悦的人才会在不经意间惹上对方的习惯,莫非小道你也钟情于我,只是碍于颜面不肯明说?行啊,我等,等你对我的心意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那天。”
“谁和你两情相悦,秃驴休要胡言乱语蛊惑人心!”
胡乾闻言先是红了耳根,接着整张脸上和脖颈全都惹上绯色,宛如横刀立马意气风发的关公,这时剑眉倒竖,紧抿双唇,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李絮见他这样较真不由笑了,“好啦,好啦,知道你的脊骨犹如钢筋,怎么也掰不弯也不会断,可是我也不会轻而易举放弃,总有一日你能明白我的开诚布公真心实意。”
“你们……”一直在旁边观察的柴珊听见李絮和胡乾的对话一时有些蒙头转向,待到反应过来以后用着心领神会和不可置信的眼神和语气扯开嘴角敷衍笑道,“原来……呵呵,原来属于这种关系。没事,没事,正常。”
“正常什么?”胡乾彻底恼了,慌忙用着意欲杀生的眼神怒目圆瞪盯着口无遮拦的柴珊,吓得对方瞬间噤若寒蝉缄口不言。
“嘿嘿,胡乾先生这般较真作甚?我也不过开个玩笑而已,玩笑而已,嘿嘿。”
柴珊皮笑肉不笑安抚解释说道,就见胡乾侧过脑袋闷哼一声,目光凝视前方不予理会。
“虽然我与小道都没办法测试出来妖孽的本质和所在,”李絮适时转移话题说道,“但是我的话本还是要演下去。”
“什么?”柴珊再度讶然说道,“还要继续演吗?可是这里接二连三有人死于非命,还是在同一段时间和做了同一件事情没了的,纵使你抛出来的条件如何诱人,恐怕也没有人愿意冒险挺身而出了呢。”
“若是教坊当中没人愿意,我也可以在外面寻找新的主角。”
李絮执拗说道,柴珊询问:“这样也好,我的这些姑娘也是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只是不知东家在外面是否已有合适人选?”
“自然没有,不过我想她很快就要出现了吧。”
说出这话以后,柴珊和胡乾清晰看见李絮眼中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光亮。
待到教坊当中的其他优伶和柴珊退出前厅以后,胡乾暗自靠近李絮悄声问道:“和尚,我看你刚才的说辞和神态当中似有隐瞒,可是发现什么关键线索?”
“唔,”李絮看他有意戳破自己,沉吟片刻以后也就选择不再隐瞒,压低音响说道,“其实刚才我已探明邪祟的由来,只是碍于面子没有说出而已。”
“那是什么东西?”
胡乾着急问道,李絮支支吾吾半晌才说:“就是我啊,或者说是在我体内的某个侍者。”
“什么意思?”
胡乾闻言除了惊讶立马摆出防备的姿态,就听李絮说道:“方才在我催动气流探查对方是否乃是魑魅魍魉的时候,发现它的气息与我不谋而合,这还不算,就在晚雪遭到烈焰吞噬那会,我还从那些火苗当中窥见一缕黑烟,如果不出所料,那也是我身上的气流幻化。”
“这样说来,罪魁祸首是你,可是为何?”
“当然不是我了,”不料李絮斩钉截铁矢口否认说道,“虽然已经知道对方的气息源头和我相似或者说是相同,但是我从不肆意草菅人命恃强凌弱,何况我还需要这些姑娘为我吸引皇亲国戚,又有什么理由坑害她们?”
“所以,”胡乾说道,“刚才你不指明这件事情,就是担心柴珊和其他优伶对你疑心,我也知道你也许是清白的,但是普天之下哪有这样恰巧的事情,那个妖孽的气息偏生与你殊途同归?”
李絮说道:“我也觉得奇怪,按照道理在我体内的侍者若是曾经犯下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的话,我是断然不会收纳它的,而且数年以来没有我的召令,它们也没办法私自离开我这本体出去为非作歹,难道……”
“难道什么?”
“不,没事……”
胡乾见他神色忽有异动,正想仔细探讨,却见对方有些抗拒反抗掉了,思考一会突然灵机一动说道:“既然你在火苗当中看见一缕黑烟,按照道理如果那是气流的话,应该无色无味无形,而你却能一目了然,会不会是艺人身上带有什么与众不同的东西?”
“好有道理,”李絮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只是晚雪姑娘已经化作一具烧焦的尸骸,别说那个与众不同的东西,就是寻常衣衫和首饰都已面目全非,恐怕探查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胡乾说道:“纵使这样,好歹我们已经知道晴好和时雨乃至晚雪都是在和你彩排戏曲的时候发生所谓的意外从而惨死,妖怪的气息也是和你一模一样,无论如何你都难辞其咎,兴许另外两个姑娘的尸体上面会有线索。”
……
晴好和时雨虽然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受到外在因素逝世,虽然柴珊按照李絮的吩咐通知她们的家人前来认领尸体并且分发丧葬和安抚费用,但是也有不愿接受现实的亲戚得知噩耗以后不依不饶跑到衙门告状,说要为了前者讨个公道。
郝浮屠一向不懂拒绝,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应允他们的要求,答应彻查此案,所以差役就把她们的尸体抬回府邸,经由郝敏检验。
“郝师爷,可有什么发现?”
李絮站在旁边有些不太正经说道,这时手里握着利刃的郝敏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俯首贴近眼前的尸体瞪着眼睛观察一会,然后起身把刀片和羊肠做的手套丢在一边颇为专业说道:“没有什么新的发现,这名叫作晴好的姑娘的死因的确就是遭到重物击中上半部分身体,脖子部分还有蜡油灼烧的痕迹,根据现场探查凶器就是教坊前厅房梁上面悬挂的大灯。”
她说完了,又再转移到了另外一具尸体面前,故作唏嘘说道:“啧啧,这个就更惨了,乃是高空坠落,脑浆都快摔出来了,四肢也都断了,我还拼了好久,这才勉强有个人形。”
她又看向李絮和胡乾,“听说还有一个烧死了的,在哪?”
“是的,”胡乾老实回答,“而且我们还在那个烧死的姑娘身上发现存在与众不同的黑烟的现象,疑似和这个和尚体内侍者的气息很像,因为不太确定,所以才来拜托郝敏姑娘再度进行检验尸体。”
“他?”
郝敏抬手指了一下李絮,然后用着惊讶的眼神和语气说道:“既然已经找到罪魁祸首,干嘛还来麻烦我啊?”
“这个和尚没有动机,”胡乾说道,“而且若他想要这些普通姑娘的性命,大可不必这般煞费苦心假借寻找艺人演戏的名头在现场设置机关,就算没有魑魅魍魉在他体内,能够唯命是从随时随地出来为非作歹,他也可以暗中花钱和一些江湖杀手达成交易,这些方法可比前者有用和有效多了。”
“呵,”不料郝敏挑刺说道,“谁能知道这个和尚到底怎么想的,他都离经叛道到了违背普通僧侣信仰的佛祖定下的清规戒律,私自经营勾栏瓦舍整日寻欢作乐了,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的?再者说了,在我侦查过的一些大型案件当中,就有不少罪犯属于表演人格,他们热衷制造一些惊世骇俗的杀人方式和现场,自以为是天生的艺术家,也有调研,百分之八十的真凶会在一段时间以后重返作案现场驻足观赏自己所谓的作品。没准这个和尚就是心理变态,就是喜欢使用这么复杂的办法欲盖弥彰呢?”
李絮闻言冷哼一声为他开解说道:“你说的这种真凶一般逻辑性很强,不会轻易动手杀人,而且报复对象都有某种联系,可是晴好和时雨乃至晚雪,这三个人除了都是教坊的优伶之外,外貌和经历都没相似的地方,这要作何解释,莫非真是这个机构的风水不好,触犯哪位大罗金仙,这才不被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