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季舒扬的问话，祁隽惊了一瞬，慌忙蹲下身去：“我，我没、没事儿，没事儿……”企图遮掩自己的尴尬。
可惜声音因为过分紧张而颤颤巍巍的，听起来并不像“没事”。
季舒扬有点担忧，也有些着急，赶忙转到祁隽正面。没戴眼镜，视线并不清楚，季舒扬眯了眯眼，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对方通红的耳廓，脸被黑发遮挡着，看不清。
耳朵怎么这么红？不会生病了吧？
想着，季舒扬也就跟着蹲下身子，伸手准备去摸祁隽的额头，看他是不是发烧了。
“啪！”
手腕才伸到一半，就被人突然抓住。
季舒扬愣了下，不知道怎么了，只能轻声解释：“祁隽，我看一下你是不是发烧了……”
说着还要继续去摸他的额头。
祁隽不语，只是抓着季舒扬手腕的手悄悄用了点力，阻止对方伸过来。
“祁隽？”季舒扬不解，歪头想了下，祁隽有洁癖，可能不喜欢他的靠近，于是赶忙道，“对不起祁隽，我忘了你有洁癖，你放开吧，我不碰你。”
季舒扬等着收回手，可祁隽抓着他手腕的力度却不减反增。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祁隽喉咙发干，眼神闪烁，他不讨厌他的碰触，而是怕自己……
“祁隽……”季舒扬不解，又担忧地唤了一声。
祁隽缓缓抬起头，碎发之下的双眸闪着水光，他面色潮红、气息不稳地看向季舒扬，道：“季舒扬，不要道歉……”
语气里有淡淡的哀求。
这样的祁隽季舒扬从未见过，大脑空了一瞬，他瞬间呆住了。
体育馆内静得出奇，季舒扬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砰——”，犹如擂鼓一般，每一下都敲在他的神经之上，让他指尖都有些微微发麻。
“你……”
季舒扬张口，祁隽这才如梦方醒，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刚才说了什么？季舒扬？他是不是叫了季舒扬的名字？！
一刹那，所有情动、羞涩全部如潮退去，只剩下无尽的慌乱，祁隽慌忙垂下眼，根本不敢去看季舒扬的表情，握着对方手腕的掌心也开始出汗。
季舒扬知道自己早就认出他了，会不会觉得他在耍他？会不会生气不再理他？一想到这个可能，祁隽只觉心跳骤然停滞，连血液都好像要凝固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体育馆内静极了，祁隽头一次觉得人生如此漫长。
良久……
略带惊喜的声音自面前响起：“你认出我了？！”
祁隽一愣，蓦地抬起头，只见季舒扬一脸高兴地看着他，双眸弯弯的、亮亮的，像是藏着小星星，因为有些激动，脸颊也染上了红晕。
见祁隽抬头了，季舒扬不自觉地往前凑近一分，脸上都是期待：“祁隽，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祁隽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道：“那次下雨。”
下雨？季舒扬凝神思索了会儿，突然睁大眼：“是拜托你养咪咪那次？你第一次就认出我了？！”
祁隽点头。
没想到这么早，这下，季舒扬连眉梢都洋溢着喜悦：“原来你一直都知道我是季舒扬，所以你一直愿意和我做朋友是吗？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拆穿我呢？我还一直假装自己是‘陈舒’……”
季舒扬叽里咕噜地说着，说到自己假装不是季舒扬时还有些羞赧，这可能是他十八年来话说得最多的一次。
祁隽看着他，心中的忐忑顿时消解不少，可依旧有不真实感，季舒扬真的没有生气吗？
“季舒扬……”他舔了舔嘴唇，不自然地反问道，“你不生气吗？”
季舒扬：“生什么气？”
祁隽有些艰涩地开口：“我明明认出你了，却装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在耍你？”
“怎么会呢？”季舒扬惊讶，没想到祁隽会这么想，他缓缓笑了起来，“你是耍我还是把我当朋友，我分得清的。”
他一点都不傻好嘛？
季舒扬神情认真，言辞真挚，望着祁隽的眼神那么明亮，祁隽看着他，忽然觉得这样想的自己实在卑鄙。
季舒扬……跟别人都不一样。
祁隽缓缓站起身，季舒扬以为他不信，连忙也站起来，接着道：“其实那次在医院，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祁隽猛地抬起眼。
两人不欢而散的那次，于季舒扬来说一直是根刺，今天终于有机会拔出来了。
他想将自己真实的想法说给祁隽听，好叫他明白，他从来没想跟他互不相欠、再没交集。
他一直都想跟他……做朋友。
“我当时想说的是……”季舒扬看着祁隽，眼中闪着明亮而清澈的光，唇角微微上扬，小梨涡若隐若现，“我们重新做朋友吧。”
季舒扬身后有落日的光线，照在他身上，金灿灿的，其他一切仿佛都失了颜色。
祁隽瞳孔猛地一缩，再也听不见其他。
季舒扬一直记着祁隽听力不太好，见他没说话，便又往他跟前凑过去：“我……”
下一瞬，祁隽一把抓过他的手腕，猛地一拉，毫不犹豫地将人抱到了怀中。
季舒扬倏地睁大眼。
一瞬间，世界仿佛安静下来，所有的画面与声音都从季舒扬面前悄然退去，只剩下祁隽突如其来的拥抱，似一阵风，毫无征兆地将他卷入其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与坚定。
季舒扬身上特有的淡淡清香传来，祁隽闭上眼，不自觉地加深了这个拥抱。
圈在腰上的手倏然用力，季舒扬顿时与祁隽贴得更近了，近到他能感受到对方单薄的衣服下结实的肌肉，近到他能听到对方胸腔内传来的急促心跳，与他的渐渐重合，“砰砰——砰砰——”，分不清彼此。
季舒扬脸颊莫名开始发烫。
“哒哒哒——”清脆的脚步声突然从体育馆外传来，季舒扬一僵，慌忙推开祁隽。
祁隽被推得一愣，随即才清醒过来自己刚才究竟干了什么，羞涩、慌乱……各种情绪齐齐涌上心头，他无措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举动。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保安的声音：“同学，你们怎么还不走啊？”
季舒扬低着头没说话，祁隽咳嗽一声，回道：“哦，刚才脚扭了。”
“严重吗？要不要送你去医务室？”
祁隽连忙摇头：“不用了大爷，已经好了，我们现在就走。”
保安点点头：“那路上慢点。”
两人这才离开体育馆，祁隽还刻意装得一瘸一拐的，等走到无人处，他刚想开口解释一下，就见季舒扬转过身来，一张脸绷得紧紧的，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祁隽见状一凝，心顿时沉了下去。季舒扬……讨厌他了吧？
“祁隽！”却见季舒扬忽然叫了他的名字，然后紧紧盯着他，“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祁隽懵了，说，说什么？
见他这样，季舒扬叹了口气，转而朝他伸出手：“手给我。”
祁隽不解，却还是乖乖把手放了上去。
季舒扬没再说话，拉着祁隽的手将他胳膊从头上绕了过去，搭在肩膀上，接着才道：“我扶着你走。”
祁隽：？
季舒扬没看他，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发问：“你脚扭了为什么不说？”
祁隽：……
“要不是刚才站不住了把我拉过去撑着，你是不是还不会承认？”
祁隽……祁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哪里是脚扭了站不住把他拉过去当拐杖撑着？！他明明！明明是……
可看着季舒扬认真又略带担心的眉眼，到口的话就变成了：“是呀，被你发现了。”
他笑笑，整个人又恢复了平时的懒散模样。
果然是脚扭了没站稳才拉他过去的，季舒扬忽然松了口气，不然他还以为……
不对！别多想！发现自己开始胡思乱想，季舒扬连忙甩甩头，赶走那些莫名其妙的思绪。
一路上季舒扬都没有说话，因为有点生气，他们是朋友，他也可以帮助祁隽的，为什么祁隽要硬撑着不说？
“你生气了？”见季舒扬一直没说话，祁隽收起嬉皮笑脸，想了想，认真道：“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季舒扬脚步猛地一顿，这才转过头看他：“真的？”
祁隽点头：“我保证。”似乎怕他不信，祁隽还伸出手做了个发誓的动作。
“行吧。”季舒扬也不是咄咄逼人的人，于是道，“那你还是我最好的朋友。”
嗯？祁隽一愣：“刚才不是了？”
季舒扬点头：“朋友之间就要互帮互助，你不让我帮，就是没把我当朋友。”
这什么歪理？祁隽听了无奈地摇摇头，可是……看着对方线条柔和的侧脸，祁隽眼中忽然蕴满了温柔的笑意，可是，就是这样的季舒扬才更让人心动。
“唉呀，我脚好像又有点疼了——”祁隽一边说一边朝季舒扬凑得更近，大半身体都挂在他身上。
嗯，季舒扬身上果然有香气，祁隽一边偷摸闻一边唾弃自己像变态。
季舒扬：“祁隽。”
祁隽：？
季舒扬：“你身上有汗味儿。”
祁隽：“……”
季舒扬：“前面你突然拉我的时候，我就想说了。”
祁隽：“……”
见祁隽吃瘪，季舒扬眉眼又弯了弯。
都怪当时心跳太快，让他五感都没那么灵敏了，现在才发现祁隽身上臭臭的。
“再说我就不带你去宠物商店了。”祁隽咬牙。
季舒扬点头：“那我回家写试卷。”
行，他是威胁不到季舒扬了，祁隽还要再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
刚接起，对面响起韩昊哭嚎的声音：“祁哥！我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