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忙低下头去，季舒扬紧张得揪了揪身侧的衣摆，一张脸涨得通红，隐在镜片之下的双眼泛着水光。
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想这些奇奇怪怪的？！季舒扬咬了咬唇，一定是这两天题目做少了！强压下心中汹涌的悸动，他忽然攥紧了拳头，眼神坚定，一会儿结束回去他就刷卷子，刷五套！
最后一个音符落地，开场表演也结束了，体育馆要清场，为之后的篮球赛做准备。人潮往馆外移动，季舒扬混在人群里，因为在思考自己的异常，没怎么留意附近情况，表情也呆呆的。
快走出大门的时候，有人从他身侧挤过，季舒扬被撞得一歪，整个人朝旁边跌了过去，好在人多，他没跌到地上，倒是撞进一个怀抱，眼镜也掉了。
“你没事吧？”耳旁有声音响起。
季舒扬抬起头，对方的脸有些模糊，他看不清，但下意识眯起眼道歉：“不好意思。”
说完站直了身子，想要去找眼镜，可惜太拥挤，他的眼镜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无法，季舒扬只能跟着人流先出了体育馆，准备等人走完了再进去找。哪知刚走出来，身后有人追了过来。
“同学，这是你的眼镜吗？”季舒扬回头，对方的衣服他认识，是刚才被他撞到的男生。
“啊，谢谢。”季舒扬连忙道谢，省得他再跑一趟了，可惜拿到手一看，镜片碎了，镜架也歪了，彻底报废。
得，又要换眼镜了。季舒扬叹了口气。
“同学，你是哪个班的？”
听到问话，季舒扬这才发现那男生还没走，他愣了下，回道：“高二一班。”
“唔，高二啊……”那人嘀咕了一句，突然朝他伸出手，“我是隔壁二中的，我叫周子谦，很高兴认识你。”
额……季舒扬没这样跟别人打过交道，有些不习惯，但还是礼貌地伸出手，回握：“你好。”
握完就要转身走，却被周子谦继续拉住：“你叫什么名字？方便加个微信吗？”
微信？季舒扬摇摇头。
周子谦顿了下，正想要继续劝说，就见季舒扬接着道：“我没有手机。”
没有手机？这年代还会有人没有手机？难道是家里管得严上学不给用？周子谦猜测着。
季舒扬觉得面前的同学有点怪怪的，刚想搪塞一句就走，旁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周子谦。”
沉沉的，隐约有些不悦。
是祁隽的声音。
“不知道被这双胳膊抱着是什么感觉哦~”体育馆女生的讨论再次闯入脑海，季舒扬一抖，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现在根本就不适合跟祁隽见面！想着，他拔腿就要走，却被人一把扯住。
季舒扬：……
周子谦将胳膊搭到他肩膀上，冲祁隽笑道：“哈喽~祁隽，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新……”
季舒扬抬头，他两认识？
“陈舒。”祁隽略显冷淡的嗓音响起，长腿一迈，径直往两人跟前走来。
陈舒？季舒扬顿了下，对哦，他现在是陈舒，那就没有器材室的事儿了？也就不用这么尴尬了？这么一想，季舒扬烦躁的心缓缓安定下来。
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个周子谦还拉着他，季舒扬身子一侧，正要甩开对方，胳膊突然被人拉住了，一拽，他直直地撞入一个胸膛，鼻尖袭来熟悉的气味。
“感受论”再次闯入脑海，季舒扬脸一红，赶忙把头低下去。
“你有什么事吗，周子谦。”祁隽的嗓音在耳旁响起，冷冷的，跟平时有些不一样。
看着对面那个一脸无害的人，祁隽不动声色地将手按到季舒扬肩上，表情冷峻。
“哎呀，听说今天一中体育节，过来凑下热闹。”周子谦说着瞥了眼季舒扬，低下头冲他笑道，“原来你叫陈舒。”
季舒扬脸上的绯色未退，不敢抬头，只能沉默地点点头。
祁隽没吭声，依旧目光沉沉地盯着周子谦，直盯得他的笑脸都快挂不住了才收回视线，随即拉住季舒扬就走。
“你最好哪来的回哪去。”冷漠的调子，周子谦却好像习惯了一样，脸上的笑容不变。
只是等人走完了，他表情复杂，祁隽刚才的眼神，活像要剥了他似的，至于嘛……
季舒扬被祁隽拉着走了好一截路，心情已经平缓下来，他有心想开口，但察觉到祁隽浑身散发的“不爽”气息，还是理智地闭上了嘴。
两人直到小树林外的石凳处才停下。
祁隽默然地坐到石凳上，季舒扬在一旁站着，思考如果现在开口说他要回去写作业，祁隽会不会不高兴？
“离他远一点。”祁隽突然开口。
季舒扬：？
谁？离谁远一点？
因为疑惑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圆圆的，歪着的脑袋上仿佛打了三个问号。祁隽无意识地弯弯唇角，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这么可爱。
“周子谦。”祁隽薄唇轻启，吐出的话带着不加掩饰的嫌弃，“离他远一点。”
嗯……结合刚才看来，两人的关系不太好？季舒扬眨了下眼，突然明白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你跟我是好朋友，就得离我的敌人远一点？
“好！”季舒扬郑重地点点头，“朋友的敌人就是敌人！”
祁隽：？
什么跟什么？可是看着季舒扬明亮的双眼，他又忍不住勾了勾唇，附和道：“对，你是我的……朋友，就不能跟周子谦做朋友。”
果然关系不好。季舒扬悄悄为自己的洞察点了个赞。
见他一直站着，祁隽伸手往旁边拍了拍：“不坐？”
季舒扬摇摇头：“我等下去搬水，然后回去写作业。”
他已经决定用五套卷子洗刷自己的脑子，等卷子做完，他就又是那个正常的季舒扬了！
见季舒扬不去看比赛，祁隽脸上的笑一僵：“啊？”
但很快掩饰起来，“哦，还以为你去呢，我表演的装备都在体育馆，找不到人帮我看着。”
“你要去哪里嘛？”季舒扬好奇。
祁隽一愣：“你不知道我要上场打比赛？”
季舒扬也愣了，随即摇摇头，他只知道祁隽有开场表演，不知道他也要打球赛。
祁隽笑：“那你现在知道了，去不去？”
季舒扬有点纠结，他十分需要卷子涮涮脑子呢。可祁隽撑着下巴，一脸期待地对他说：“好朋友不就应该互相帮助吗？我很需要朋友为我加油打气呢。”，他又动摇了。
嗯……卷子他可以晚上回去刷！为了自罚，他决定再加一套，刷六套！哪怕熬夜！
“那，那就去吧。”季舒扬抿抿唇，心中微微叹气，哎——交朋友果然耽误学习。
短短一会儿，季舒扬脸上表情变换，所有情绪都写在明面上，祁隽兴致勃勃地看着，嘴角就没下来过。
“对了。”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看了刚才的表演吗？怎么样？”
祁隽看着季舒扬，神情专注，眼中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还有一丝忐忑。
说到表演，季舒扬立刻起了兴趣，他坐到祁隽身旁，好奇地问道：“第一首歌是什么？我都没听过。”
“没事，其他人也没听过。”祁隽笑，“那是我们原创的。”
原创？季舒扬瞪大了眼：“这么厉害！”
非常实在的夸奖。
年少有为、才华横溢之类的溢美之词祁隽听过不下百遍，比这更夸张更会哄人的也不是没有，可偏偏，季舒扬一句“厉害”就让他心中泛起了微妙的感受，像喝了冒着泡的可乐一样。
“真的吗？”祁隽突然起了逗逗他的心思，明知故问，往季舒扬的方向靠近了一分，反问，“有多厉害？”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季舒扬。
季舒扬想了想，眼睛一亮：“像我一直考第一一样厉害。”
这话说得，把自己也夸进去了，祁隽没忍住，笑了起来，小小的憋笑慢慢变成哈哈大笑。
季舒扬见他笑，也跟着弯了弯唇，小梨涡若隐若现。
“对了，那个第二个乐器也是吉他吗？你们是一个乐队的吗？”季舒扬有些好奇。
祁隽闻言摇摇头：“那是贝斯，跟吉他不太一样……”
等祁隽解释完，季舒扬感叹道：“你们都好厉害啊。”
祁隽双眼微眯，你们……都？
“那个鼓手真帅啊，鼓槌在他手上都快玩出花了，我第一次现场看别人打架子鼓……”季舒扬边说边演示，眼睛亮晶晶的。
祁隽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起来。
“嗯……这个贝斯也很酷，一看就是玩音乐的人，我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留着长发的男生，没想到这么有气质……”
祁隽的嘴角缓缓绷直了。
“哦！还有那个弹琴的女生，又酷又帅，怎么做到两只手飞速弹奏的？而且表情一直冷冷的，太有个性了！”
季舒扬絮絮叨叨地说完，发现祁隽一直没吭声，他不由得看过去：“怎么了？”
祁隽没笑，眼眸深深：“那……我呢？”
“你？”季舒扬一顿，体育馆的那些打趣顿时又飞到脑子里，他一紧张，回答得磕磕巴巴的，“也，也很厉害啊……”
长得帅，会唱歌，还有肌肉……可他不敢说，怕一说就脸红。
季舒扬边说边移开视线，话也干巴巴的。
“季舒扬——”祁隽有些暗哑的嗓音响起，像是压抑着什么。
不会生气了吧？
季舒扬僵硬地转过头：“怎，怎么了？”
祁隽看着他，忽然凑近过来，眸光深沉，视线牢牢地锁定着他的眼睛。
“不要看别人。”
风轻轻吹过枝头，带来沙沙声响，模糊了祁隽的话，那些暗含的强制一下子轻了不少。
季舒扬愣了，祁隽靠他很近，高大的身躯带来强大的压迫感，表情也不同于平时的轻佻，很认真，也有点冷，让他莫名有些心慌。
看到他慌张的表情，祁隽知道不能逼太紧，于是悄然向后挪了一点。
接着才道：“不要看其他人，只有我，才是你的朋友，不是吗？”
语调也轻快了点，带着淡淡的委屈。
原来是因为这个。
季舒扬松了口气，想了想，他点点头：“好。”
朋友嘛，也有占有欲的，他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