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情有些难言的不自然。
顾敛词站在她面前看了她好久，才在她旁边坐下。
“等了很久吗？”
苏恬爱摇摇头，在心里默默警告自己不要再叫出那两个字。
她看见顾敛词手里还拿着那个信封，正打算问那是什么，就见他把它珍视地塞进了书里，然后压在胳膊下。
感觉像是他的什么隐私，她想问，但突然问不出口了。
苏恬爱从包里拿出给他买的瓶装星巴克咖啡，放到他的桌子上，“给你带的，你爱喝的火龙果口味。”
顾敛词慢半拍地握住，“谢谢。”
察觉他的心不在焉，她没有再说什么，开始写自己的笔记，以免打扰到他。
一节课很快过去。
秦暮和方彻热切地转过来，对苏恬爱道：“你还没吃过我们这边的食堂吧，走，请你吃一顿。”
苏恬爱笑着点点头，“好啊，我的确一般都吃东侧那个食堂。”
两人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东西，方彻朝他们招了招手，第一个起身出去，“gogogo！出发咯。”
苏恬爱被他逗笑，也收好东西就要起来，顾敛词在这时抓住她的手腕，不是以往那种她一挣就能挣开的力度，而是很紧，很紧。
“等我一下。”
“当然。”
苏恬爱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感受着手上无法忽视的力度，试图让气氛变得轻松一些：“你们的课怎么一点也不催眠？我整理了三大页笔记呢。”
“是吗？”
顾敛词从书中抽出牛皮纸信封，暂时放到了桌子上，把书都塞到书包里装好后，他起身把包随意地背到一侧，又格外重视地拿起那个信封，才慢慢往外走。
苏恬爱这下是真的很想问这个信封到底是什么了。
出去一趟，回来手里就握着这个，人也变得对她有些寡言。
她有些不爽。
看着被他拉着走的手腕，她挣了一下，没挣开，就放弃了，反正她不信他到了外面还能继续在他室友面前拉着。
结果二人到了外面，秦暮跟方彻根本不见人影。
苏恬爱忍不住问道：“你室友人呢？”
顾敛词没回。
这是他近来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中，第一次这样无视她的话。
苏恬爱有些不明所以。
手也挣不开，她只好跟着他走，结果他并没有带她往食堂走，而是从楼道来到了消防通道，然后拐来拐去，从教学楼的后门出去。
苏恬爱从未到过这里，但凭周围的景物辨别出，这是学校人工湖的背面，湖边的围栏旁，除了树就是灌木。
很隐蔽的一个地方。
“上课前，我去取了快递，然后，我就在这儿……”
“坐着发了十几分钟的呆。”
他抬起手中的信封，头微微垂着，看不清脸上的情绪。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给我寄了这个。”
苏恬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顾敛词从手中拆开信封，手不是很稳地拿出里面的东西。
是一张月亮湾的手绘明信片和一张拍立得照片，照片上，是他的背影。
顾敛词似是深吸了一口气，将拍立得转到背面，上面写着：
——今天是喜欢你的第1106天，不出意外的话，你发现它的时候，应该是第1111天，也会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吧。
再看一遍，他还是觉得刺痛。
顾敛词的手像是脱了力一般地掉下去。
他无措地叹了口气，“怎么办，你的计划好像被我搞砸了。”
苏恬爱看着他颓废的样子，有些心疼。
原来他的一切反常，都是因为这件事。
“对不起，我今天才发现。”
“我总是这样迟钝……”
“让你失望了吗？”
“对不起……”
他一句接一句。
“不是的。”她急忙打断他。
苏恬爱再也顾不得什么，往前走了一步，用双手捧住他的脸，小声又温柔道：“那有什么关系？”
“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是第1121天。”她笑笑，“我很喜欢这个数字，从今天开始，一切都清零，就当作今天是崭新的第一天。
而未来，不管还有多久，我都愿意。”
顾敛词低垂着眼，睫毛还有些许轻颤。
“好。”
他摸上她的手，许久，克制地侧过头，用脸轻蹭了蹭，然后在她的手心，印下了一个吻。
蜻蜓在湖面低飞着，周遭寂静无声，就连风，也是漫长而静悄悄的，不曾打扰一分。
-
见顾敛词和苏恬爱牵着手进来，正在扒饭的秦暮和方彻看呆了一秒。
不过也就那一秒，因为再呆下去，嘴里的饭就要掉出去了。
于是他们又埋头继续扒饭。
苏恬爱过来，轻拍了拍饭桌，调侃道：“不是请客吃饭吗？怎么你们两个自己先吃上了？”
秦暮抽空看她一眼，然后又看两人牵着的手一眼，再飞速瞥了眼顾敛词，含糊不清道：“自己的人自己请。”
方彻边吃边点头。
顾敛词一阵无语。
“我知道。”他把包放到秦暮旁边的椅子上，“你待会儿回寝的时候，帮我把书背回去。”
秦暮咽下嘴里的饭，不满道：“你又让我给你背书，知不知道上次重死了？”
顾敛词点点头，说：“知道啊。”
秦暮：“……”
顾敛词看他要发飙，过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逗你的，这次不重，就两三本。”
苏恬爱在一旁看完全程，在去点饭的路上问顾敛词：“你待会儿有事要忙吗？”
顾敛词：“没有别的事，就是送你回宿舍。”
苏恬爱捏了捏他的手，笑道：“我不回宿舍，我去上课。”
说罢，手机来了消息，她拿出来点开一看，下午的课竟然被临时取消了。
顾敛词询问：“怎么了？”
苏恬爱有些雀跃，因为又可以和他多待会儿了，“待会儿的课取消了，我今天不用上课啦！”
顾敛词也跟着开心，“这么好？那你打算干嘛？”
苏恬爱想了想，道：“去图书馆吧，你跟我一起吗？”
“当然。”
-
最终，顾敛词的包还是没托给秦暮，而是自己背着，和苏恬爱一起去了图书馆。
正值饭点，图书馆里的人不是很多，两人找到座位后，就坐下来开始学习。
进图书馆前，外面突然起了风，秋季的风干燥，被吹过后，嘴皮会很不舒服，苏恬爱一坐下，就从包里找出唇膏，重新涂了一遍。
顾敛词将书翻到自己要看的页码后，抬头看了苏恬爱一眼。
这一眼便看到她格外红润的唇。
视线停顿了下，又被他很快移开，重新回到书上，可是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苏恬爱也在这时往他那边看了一眼。
她对他心里想的毫无所知，只是想到自己今天看他的书竟丝毫没有看懂，此刻见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看书的某一处，便更好奇。
她尽量没发出声音地将椅子往他的那边挪了挪，探头过去，凑到他的脸和书之间，问道：“你在看什么书？”
顾敛词忍住，没去看她。
“哦，没在看书，在想事情。”
“在想什么？”她有些诧异地看过来。
顾敛词避无可避，对上她直勾勾看来的视线。
他在想什么，真的可以说吗。
“没什么。”
“好吧。”
苏恬爱从包里掏出来一盒茉莉薄荷味的压片糖，倒了两颗到自己嘴里，然后递给顾敛词两颗，起身道：“我去找两本书。”
顾敛词将糖塞进嘴里，没过多犹豫，跟着起来，“我跟你一起。”
苏恬爱一路找，他便一路跟着。
她要找的是一本历史哲学书，在分类的书架一直走到尽头，都还没找见。
她在中层那一排挨个细看，嘴里一遍遍地说着书名。
顾敛词就在她身后，在高层里找。
突然，一道眼熟的字体出现在他面前，他向前走一步，伸手去拿，“找到了。”
“什么？”
苏恬爱突然转身，猝不及防地被堵在了他的怀里。
顾敛词去抽书的手一顿。
一股茉莉的清香袭来。
是什么在香？
顾敛词看着余光中，她四处飘动的发尾。
是她的发香。
他忽地咬碎嘴里的压片糖，无由来的想要这味道进得深一点，留得久一些。
苏恬爱想要抬头确认一下他是否真的找到，但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她不确定现在抬头的话，会不会碰到……
她弧度很小地抬了抬头，瞥到他抽出来半截的书皮颜色。
很是眼熟，应该是了。
她开心得眼睛都眯起来，“就是这本，你快拿出来让我看看。”
一道声音在头顶响过。
他又把书塞了回去。
苏恬爱心跳得有些快，“你干嘛又把书放回去。”
顾敛词答非所问：“你不是想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
“啊？”
“我在想，怎么亲你，你才不会躲。”
话音刚落，她睁大眼睛。
下颌被人轻轻捏住，抬高了脸，面前的人从容不迫地低头，吻了下来。
像是被电击了，她感到一阵酥麻在体内滋生，顷刻间便席卷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