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玮玮闭着眼躺了很久，不敢动弹，也不敢大声出气，手都快麻了。

悄悄睁开一只眼，就看到漂亮得像游戏建模一样的脸，双眸紧闭，正在睡回笼觉。

所以……江浩年刚刚对他动手动脚的，是在梦游？

叶玮玮本想偷偷调戏回去，可脸上突然的刺痛让他清醒过来。

他起身到了卫生间。

镜子里的人右脸肿着，像被蜜蜂蛰过的小狗。

他默不作声地洗了把脸，戳了戳嘴角，又疼得龇牙咧嘴。连忙后退几步，又踩到门槛，“咚”的一声摔倒了。

江浩年闻声而来，半眯着惺忪的眼俯视叶玮玮。

男孩穿的是他的衬衫，像偷大人衣服穿的小孩，领口松松垮垮的，低头能看见某些地方——大概是那种他直视过，亲吻过，触碰过，但在半隐半露的状态下却依然让人脸红心跳的地方。

江浩年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了。

的确，虽然接过吻，做过爱，但在校外的床上相拥而眠，还是显得太暧昧。

他有点分不清楚，他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反而不习惯叶玮玮安静远离他的日子。

室友？哪儿有正常室友负距离接触的。

那，恋人呢？

江浩年想到这个词，呼吸节奏忽然乱了。

或者……叶玮玮会不会还喜欢他？这样说来，逻辑很通畅啊……如果不喜欢的话，为什么会一直暗中观察他？而且那么好的威胁他的机会，没有趁机要一大把钱，除了各种亲密接触外，也没提别的要求……

那叶玮玮会再次主动和他表白吗？是不是在等一个契机？

他不是讨厌叶玮玮的吗？他在期待什么？

一个男的，平平无奇的beta，还是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变态，有什么好在意的……江浩年咬着后牙，把那些胡思乱想压了下去。

但白熊效应在这时明显起了作用，他越是想专注于现在，就越是陷入一个问题里：要是他那时就接受了叶玮玮的情书，会怎样？

此时此刻，叶玮玮看着江浩年欲言又止的脸，只觉得安静得有点让人尴尬，于是道：“你家马桶真高级。”

“……嗯。”

“上面好多按钮呢，哈哈。”叶玮玮没话找话，“我刚才找冲水按钮找了半天。”

叶玮玮叹了口气，抓了抓头发，起身道别，打算终止这场尴尬的对话。“那个，你的衣服我洗好之后还给你，宿舍见。”

alpha点点头，随口说：“把饥渴症的药也带上吧，我用不到。”

叶玮玮正要拒绝，江浩年直接大步凑了过来，微微弓着身子，下巴蹭过叶玮玮的肩膀。

叶玮玮整个人被笼罩在带着清香味道的阴影里，脸红心跳，下一秒，更是红得快要熟透了——江浩年行云流水般将药盒放到叶玮玮的上衣口袋，同时，他的手带出了一块布料。

很眼熟的颜色，很熟悉的质地。

是一条内裤。

叶玮玮差点发出成年比格犬同款嚎叫。

“我……嗯……其实，年哥你听我说……”

江浩年表情很奇怪，像是打翻的调料盒五味杂陈，他直勾勾看向叶玮玮，微笑：“你说，我在听。”

布料是自己长脚跑到我口袋里的？

江浩年气场太强，叶玮玮大脑飞速运转，想了数十种理由。过了几秒，他逐渐从慌乱中恢复：他为什么要慌？

连哄带骗把人弄到床上去的事他都干了，偷个内裤算什么？

不，不对，读书人的事不能叫偷，他这是光明正大地拿，只不过拿的时候江浩年没看见，现在才发现。

叶玮玮面不改色道：“难得来你家一次，我想带点纪念品回去。”

江浩年：“……”

叶玮玮很喜欢江浩年无语的表情，于是更放肆地歪着头从下面看他，问：“可以吗？”

斩钉截铁：“不可以。”

“噢。”

*

匿名社区。

【鱼：有一个很讨厌的人，但我有时候好像有点心疼他，应该怎么处理？】

【隔壁老李：确定是讨厌？不是因爱生恨？】

【老登在天堂：好熟悉的味道！你是不是之前和室友各种爱恨情仇恩怨纠葛的那个贴主？其实我之前都还在观望，但贴主今天这条一发，铁不对劲了】

【还我小吃街：是的，心疼一个人就是彻底沦陷的开始】

【老登在天堂：已经开始想念一开始不问人间烟火的人机贴主了】

【树叶子：同意的。】

【性感小辣椒：笑不活了，匿名社区爆改实名社区，改了id也能被认出来，心疼贴主两秒】

江浩年一条条回复刷下去，忽然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账号。

过了两分钟，他没能忍住，又换新id发了一条。

【有：偷别人内裤可能出于什么理由？】

【老登在天堂：贴主！我又发现你了！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这和直接表白有什么区别？答应他试试吧！！！】

【想戳楼上屁|股：天堂老师我将拥护你为社区最强神探】

【树叶子：天堂老师认错人了吧】

【老登在天堂回复树叶子：小友，包准的，这人机的语气，这欲盖弥彰的氛围，除了贴主还能有谁？其他人会说“我艹，有变态偷我内裤，该怎么报复”，而非贴主这样】

【23333：贴主是不是有什么感情障碍？（无恶意，理性讨论）感觉好像不太会处理情感类问题，全靠网友瞎分析】

【性感小辣椒：同意楼上。话说回来，根据我的精密分析，我觉得贴主和室友是两个表现症状不一样的变态】

江浩年看向一旁，那堆小小的布料还保持叶玮玮逃走前的形状和位置，脸颊陡然开始发烫。

下午两点，江浩年到工位整理文献，但越整理越是暴躁。

早上匆匆离开之后，叶玮玮都没再给他发消息。

江浩年不时打开手机屏幕，也不知在等什么。

消息框安静得让他怀疑网络出问题。

生气了？他是不是应该大方些同意叶玮玮把内裤带走……

江浩年再次点了许多奶茶，和同门一起送到叶玮玮所在的办公室，假装无意地扫过叶玮玮的座位，空的，只有键盘歪在桌上。

“谢谢年哥！”

“哇，救苦救难的菩萨又发赈灾粮了！”

“年哥，你多点了一杯，玮玮今天没来。”叶玮玮的同门说。“你们是一个宿舍吗？要不……你拿回去给他？”

“……好。”江浩年微笑回应。

终于，他拨通了语音通话。

对面秒接。

江浩年：“脸上的伤怎么样？”

叶玮玮：“不怎么疼了。”

江浩年：“你什么时候去医院？”

叶玮玮：“啊？”

江浩年随口扯谎 ：“是饥渴症的事，医生打电话来说，到时间复诊了。”

“好，我之后预约挂号……”

江浩年打断道：“什么时候？我和你一起。”

叶玮玮连连拒绝：“不麻烦你了，年哥。”

“上次缴费的时候联系电话是我的号码，我得过去改了，不然有什么事都打到我这里来——还有，你喝青提茉莉吗？温的。”

叶玮玮：“不用了，谢谢。”

“……哦。”

叶玮玮没挂电话，江浩年也没挂，彼此都以为对方还有什么话要说。

江浩年忽然问：“你知道江涵吗？”

叶玮玮试探性地说：“……你哥？”

江浩年笑了：果然知道。“你和他很熟？”

叶玮玮莫名其妙：“没有，只是听过。”

“……嗯。”

叶玮玮：“年哥，我先在还有点事，晚点再和你确定复诊的事。”

“好。”

叶玮玮再想说什么，通话已经被挂断了。

江浩年觉得叶玮玮忽然像变了个人，叶玮玮有一样的感觉。

江浩年的心情很微妙，叶玮玮也同样。

他发现，江浩年好像是个好人，而不仅仅是恃靓行凶、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虚伪自大狂。拿高中时的印象套用到现在的人身上，多少有失偏颇。

他对江浩年提出的那些要求，什么接吻啦、送饭啦，全部都是建立在两个前提之下：一是他看江浩年不顺眼，出于一定的报复心理；而是江浩年过于优越的长相和身材。

二者缺一不可。

要是江浩年转性，他不就真的成了罪大恶极调戏良家好青年的大流氓？

说不定账号上发布的那些内容也是有苦衷的？

那他早上还一时兴起偷人内裤……他是不是该对江浩年负责啊？

叶玮玮喝了一口拿铁压惊，张雨莹坐在他对面，饶有兴趣地拖着脸颊：“谁啊？班长？”

久远又熟悉的称呼。

叶玮玮点点头。

张雨莹夸张地道：“你们居然还在联系？！”

“嗯。”叶玮玮闷声回应。

不止还在联系，还住在一起，还这样那样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

张雨莹一脸八卦地凑上前：“那你们……是不是已经交往好多年了？”

“嗯？没有啊？怎么可能……”

闻言，张雨莹又失望地坐了回去。

叶玮玮问：“你知道班长他哥吗？”

张雨莹答道：“知道啊，和班长一样，也是个亲和力很强的大帅哥呢，我以前经常看到他来接班长一起回家，他们关系应该很好吧？”

关系很好？

叶玮玮的表情微不可见地一滞，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

原本还昏昏欲睡的，突然比得了狼人杀MVP还要兴奋。

“是呢。”他说。

“说来真巧，这么多年没见了，我一见到你就还能认出来，嘿嘿……一点没变，我现在在……上班……老板他……工资……”

叶玮玮完全听不清张雨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