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晚上十一点，江浩年坐在桌前，手机屏幕里是一张拍摄于晚上九点十七分的照片。
照片上的男孩，肩膀露了一半在外面，整体是介于捡破烂风和摇滚风之间的打扮。放大看，耳垂上像模像样地贴了耳钉。虽然只有侧脸，但要是有耐心和叶玮玮的证件照仔细比对，也能发现是同一人。
如他所愿，同样拍到叶玮玮和酒吧老板——也就是某些人说的“胖子金主”——的合照，两人的确亲昵。
作风问题，可大可小。
可以是金主与包|养，也可以捏造一个“原配”，属于任意一方。
只要稍微煽风点火捅出去，叶玮玮必定会面临一系列麻烦。结果可能会真相大白，后果不严重，但也算使了绊子。
不用朝江家的人低头，也不用花太多功夫，可谓是对于叶玮玮的威胁骚扰，最方便的反击。
那张阴沉的脸会露出什么表情呢？会觉得头疼吗？会哭吗？会猜到是他的手笔，一怒之下和他鱼死网破吗？
到了那时候，就算叶玮玮想反击，在流言已起、声名狼藉的情况下，其他人会信叶玮玮，还是相信江浩年这个“完美”的人呢？
江浩年喜欢看叶玮玮哭。
在他看来，如果真的落到那个地步，是叶玮玮活该。
叶玮玮一开始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要和这样人前人后两面的人“交易”，必然要做好翻车的准备。
手机振动，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发来的消息。
出去某些需要即时反馈的要求，叶玮玮总是在十一点后骚扰他。
【叶玮玮：小江，你的礼物到了，明天记得回趟宿舍哦（比心）（比心）我想吃筋肉卷饼】
【江浩年：。】
【叶玮玮：话说你昨天晚上没喝酒吧？】
【江浩年：没有。】
【叶玮玮：那就好（爱心）（爱心）谢谢小江这么体贴，知道风大还转成带了衣服来看我】
【江浩年：……】
叶玮玮大抵是那种，江浩年扇他一巴掌，他会美滋滋舔江浩年的手，再趁其不备猛踹其裆的人。
次日，微辣的筋肉卷饼和江浩年一起准时到达了宿舍。
叶玮玮搬了椅子坐在正中间，结果筋肉卷饼的同时递出去一个盒子。
“这是什么东西？”很轻。
江浩年打开看，瞳孔骤缩，直接把东西扔开：“……别这样，有点过分了。”
“不过分，项圈而已，还是电击款式的，价位包配得上年哥你。”叶玮玮坦然道。“年哥，乱扔东西可不好，还是捡起来吧，你觉得呢？”
高级的情|趣|用品，很贵，他舍不得买，是酒吧老板送的——前段时间有买一送一的促销活动。
两人对峙，气压低得吓人。
江浩年没有捡起来，却也没有离开。
叶玮玮心疼地把项圈捡起来，蹭掉灰吹了几口气，抬眸，一步一步走近。
“滚开。”江浩年感觉自己被定住了，动弹不得。
“别动。”
叶玮玮仰着头，冰冷的手贴着江浩年的脸下移，然后停在他的脖颈。
alpha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但已经退到门口，没有再躲闪的空间。
咔嚓。
叶玮玮拉得不算紧，项圈前侧刚好勒出青年喉结的形状，后方的微型电击器则紧紧贴着alpha的脖子。
叶玮玮好整以暇地看着青年，厚厚镜片下的眼睛带着笑意，但被注视的人分不清楚那究竟是调情还是侮辱。
下一秒，叶玮玮挥了挥手上的按钮，在江浩年扑上来之前就按下。
“呃！”alpha吃痛地蹲下身。
“很痛吗？”叶玮玮似乎笑了声，看向手中的遥控器，“我按的是最低档。”
“艹。”
江浩年爆粗了。
叶玮玮笑意更深，他就喜欢江浩年把真实一面暴露得一览无余的样子。
“小江，感觉怎么样？”
alpha靠在门框上滑坐在地，手臂上青筋暴起。叶玮玮蹲下身戳戳他的脸，平日里阴沉苍白的脸上阳光灿烂，“在想什么？是不是想掐死我？在后悔没有立刻举报我？还是觉得在‘交易’开始之前就应该和我硬碰硬？”
“该说不愧是你吗？居然找到酒吧来了，不过年哥，断人财路可不道德啊。”
江浩年发现了，叶玮玮嘲讽的语气加深时，对他的称呼就会由“小江”变为“年哥”。一口一个哥叫着，项圈档位却在调高。
江浩年额上已经蒙了一层薄汗，每次他想把那烦人的东西摘下来，叶玮玮就会按下另一个按钮，突然的强烈刺激让江浩年的手哆嗦着不受控制，只能放下。
叶玮玮知道他去酒吧的目的了？是什么时候？相机镜头的反光吗？或者他一直在暗中观察他？还是……单纯的直觉？
江浩年抬头艰难地看向那双阴影下的眼眸，什么也看不出。
alpha的信息素是无意识释放出来的，为了自保，味道已经很浓了，但叶玮玮毫无反应，他继续道：“说好的交易，你却想背后举报我，我会伤心的，年哥。”
江浩年说：“我没有。”确切来讲，原本还在思考和纠结。
叶玮玮眼睛一眨不眨：“我不信，除非——你答应我，今天戴着这个出门。”叶玮玮舔了下嘴唇，好像他们之间干过什么不得了的事——仔细想来，的确是“干”过了。
“那些照片，其实无所谓的，你想公布就发出去吧，我没关系。只是想提醒一下，我现在手里的不止‘千帆先生’的东西，还有属于‘江浩年’的。”
“卷饼我就不吃了，应该加辣了吧，年哥？不过还是谢谢你。”
叶玮玮嘴角扬起，把他的红格子围巾戴在江浩年脖上，又递来青年的宽大风衣。
江浩年看着叶玮玮，眼神复杂。
正常人就算生气，会想到用这种方式来惩罚人吗？
叶玮玮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疯子！恶心透了！亏他还……
江浩年想起之前心脏莫名其妙的酥痒，胃有些难受。他弓着身子，呼吸越来越急促。
*
离开宿舍后，江浩年第一时间到公共厕所，想把项圈摘下来，可叶玮玮竟然上了一把指甲盖大小的锁。
捣腾半天，他看向镜子里那张凌乱又恼怒的脸，气笑了。
那项圈的款式，甚至没办法用高领毛衣掩盖，会凸出来一圈，更加明显。
接下来的一整天，不管江浩年走到哪里，都戴着围巾和那定时炸弹，随时都在担心叶玮玮会不会突然按下开关。
越是担心，就越是生气。
江浩年低头看着叶玮玮的头像，咬紧后槽牙。
“年哥，你感冒了吗？里面这么热你还戴着围巾……”
“嗯。”江浩年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
“围巾是你新买的吗？之前都没有见过诶。”
江浩年随口胡诌：“哈哈，之前去商场吃饭，感觉看上去还不错，就买了。”
他手心汗涔涔的，不时需要小幅度地加深呼吸来保持平静。
可等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没有动静。他们开了会，也没有动静。
从会议室出来，看见叶玮玮所在的办公室门开着。两人视线交汇，叶玮玮歪头，坏笑。
江浩年一阵恶寒。
恰巧这时，师姐秦雪路过。
“浩年，视觉测量的方案写好了吗？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江浩年微笑道：“谢谢师姐，暂时没有，我今天晚上应该可以交给老师。”
“最近辛苦你啦，晚上要不要一起出去吃个饭？”女孩柔声道，朝江浩年迈进一步。从背面看，两人就像是挽着手。
“不用了，师姐，我晚上有别的安排。”江浩年漫不经心地应付着秦雪的话，余光瞄到叶玮玮，后者还在阴森森地看着他笑。
脖颈被项圈缠绕的一圈似乎在冒汗了，想吐。
秦雪遗憾道：“那好吧——诶，老师好像叫你过去。”
“嗯，那我先走了，师姐再见。”
江浩年后背似乎要被直白的视线盯出洞来，他回到课题组办公室，迅速将大门关上，把视线阻隔到外面。
“年哥，怎么关门了？”
江浩年道：“有点冷，你们觉得闷的话我再打开？”
“不用不用。”
江浩年抱歉地笑笑，走到老师的专用隔间，正当他打开隔间门的时候，秦雪刚从办公室大门外进来。
“滋——”只有江浩年能听见的电流声。
一瞬间，浑身都是酥麻的。
江浩年差点闷哼出声，还好及时扶住了门框。
“小江，怎么了？你脸色好像不太好……”
江浩年挤出一丝笑，指甲快要嵌金掌心的肉里，“老师我没事，可能做完没休息好。”
中年男人点点头，开始喋喋不休：“之前那个项目的事你完成得很好，咱们课题组呢，就是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但说实话，你的这个课题方向不读博是很可惜的……”
江浩年看着男人桌面的中性笔出神，左耳进右耳出。
他想着：是他太低估叶玮玮了。
但换个角度，叶玮玮是不是只会对他一个人这样？就算他想让其他人做这种欲求不满、精神病一样的事情，也不会有别人答应的吧？
江浩年觉得自己好像被叶玮玮传染，也疯了。
*
【江浩年：晚上有时间吗？到宿舍来一下。】
【叶玮玮：年哥第一次主动给我发消息诶，开心（爱心）（爱心）】
江浩年连回复省略号或是句号的心情也没有了。
他看着镜子里的项圈，奋力拉扯了几下，脖子上一片红，项圈依然在。
“艹！”
没过多久，叶玮玮回来了。
江浩年还没说话，叶玮玮先一步开口，提及酒吧的“偶遇”，以及偷拍。
他像是憋了很久，连提及“是其他人发现你在那里”这句话的时间都没留给江浩年。
“我以为我们关系很好了，”叶玮玮挠头道，笑得竟有些憨厚，像在认真表白的理工宅男，嘴上说的话却是完全相反的味道。
“年哥，求你，别再做那种事情……否则，不管我在哪儿，都会一直看着你的。”
“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