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身上穿着同样的白色长袍，素色头巾将青丝尽数裹起，服饰淡雅，袖口挽至手肘。两人身形相似，皆是高挑纤细。
沈玄看着那两个忙碌的身影，脚步蓦然顿住。
薛雨心中疑惑，见沈玄突然停下，不由得也放缓了脚步。
她本就心思敏锐，瞬间便察觉到沈玄的异样。听力极好的她，甚至能听见沈玄急促的呼吸，和藏在喉间那几不可闻的哽咽声。
为了证实自己没有听错，薛雨挪了挪脚步，靠近沈玄。风有些大，声音被吹得七零八落，难以分辨。
她索性又凑近了些，微微俯身，将比沈玄高出半个头的耳朵凑到前去。
待确定那些细微的声响后，她才偷偷地瞄了一眼沈玄。
只见沈玄锦帕上那双灵动的杏眼红通通的，蓄着泪。仿佛只要轻轻一眨，那泪水便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
琰后娘娘，这是哭了？
“娘娘，您……” 薛雨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不那两位身着白衣的女子。
明明那俩人的身形极其相似，可沈玄的眼睛却独独望着一个人。
薛雨有些不明所以，可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她抬眼看看空中弥漫的薄烟，伸手假意挥了挥，笑道：“娘娘，这烟实在太熏眼睛，您瞧……”
不等薛雨把话说完，沈玄停顿的脚步又动了起来。
她的脚步很缓慢，因为双眸正痴痴地，凝望着那个让她日思夜想的女子——欧阳素影。
女童跑到欧阳素影的面前，回头指了指沈玄，稚嫩的声音说道：“神仙姐姐，那位哥哥送了我好吃了栗子饼，我想和你们一起吃。”
欧阳素影对女童笑道：“我们不饿呢，喜宝自己留着吃，好不好？”
说着，她轻轻解下手套，弯下腰，温柔地摸了摸喜宝的头。而后，慢慢地转过头，朝沈玄所在的方向望去。
虽然沈玄穿着一身男装，脸上还蒙着锦帕，但欧阳素影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欧阳素影脸上绽出一抹久违的笑，眉眼宛若弯月，明媚动人，朝沈玄快步走了过来。削肩细腰的身姿如弱柳扶风般婀娜，白色长袍在凛冽寒风中轻轻飘动。
尽管脸上带着用以抵御疫病的棉纱，可仅仅是露出的眉眼，便足以让人觉得她美得不可方物。
“玄儿，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与沈玄久别重逢，欧阳素影声线里难掩激动。
薛雨默默看着那女子朝着沈玄走来，抬手轻轻将脸上棉纱摘下。
她这才明白，为何女童要称她为神仙姐姐。
这世间，竟有长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人儿！
“玄儿？” 薛雨低声咂摸着这两个字，一股凉意顺着脊背直爬上心头。
圣上的猜测果然没错，琰后娘娘此次出宫，看来确实另有因由。
“师叔……” 沈玄眼眶湿润，迫不及待地迎上前去。
薛雨看见这样的沈玄，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紧跟着沈玄，很快打量完迎面走来的神仙姐姐。收回目光，瞥了瞥沈玄。又想起方才她的那声呼唤，有些好奇，娘娘为何管这位神仙姐姐叫师叔？
只见眼前的沈玄，一脸痴迷地望着她的师叔，红红的眼睛像极了小兔。眸里头有喜悦，有思念，还有几分委屈。
她曾几何时见过这样的沈玄啊！
这还是那个在宫中，把女帝欺负得哑口无言的琰后娘娘吗？
欧阳素影张开双臂，将沈玄紧紧拥入怀中，嘴里轻声呢喃：“玄儿，我的小玄儿。”
沈玄将脸颊抵在欧阳素影的胸前，如猫儿似的轻蹭，好似走失许久的孩童，终于回到母亲温暖的怀中，满腔的委屈翻涌而出。
她声音带着细微的哽咽，喃喃道：“师叔，玄儿好想你。”
欧阳素影抬手，轻轻拍着沈玄的背，“师叔也想你，你在宫中过得还好吗？”
听到欧阳素影这么问，沈玄忽而一怔，缓缓抬眸看着欧阳素影，搭在她腰间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不好，一点都不好！
这本是沈玄心底最想说的。
可话到嘴边，却被她生生咽下，哽咽地点头说道：“好，我在那里吃得好，睡得好，还和女皇帝做了朋友呢。”
她向来报喜不报忧！此时说的每一个字，她皆思忖了千万回，生怕稍有不当，惹得师叔忧心。
一旁的薛雨听到这话，伸手挠挠耳后根，嘴里忍不住嘀咕了句：“娘娘什么时候和圣上做朋友了？”
欧阳素影循声看向站在一旁的薛雨，只见她目光炯炯，写着疑惑。
欧阳素影只觉得好笑，就好像看着两个孩童没把谎言串联好，一不小心就拆了对方的台。
她又将目光转回沈玄身上，轻声问道：“玄儿，这位是……”
沈玄这才恍然想起身边还站着薛雨。她从欧阳素影的怀里起来，扯下锦帕，擦了擦眼泪，说道：“她是我的侍卫，叫薛雨。”
“哦！” 欧阳素影温和地看向薛雨，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轻声道：“你好呀，薛姑娘。”
薛雨听到这声薛姑娘，顿时一愣，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她身形高挑，眉峰凌厉，鼻梁高挺且笔直。脸上蒙着巾帕，再穿上这一身男服，周身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股飒爽英气。
若是站在凌霜与莫冰面前，只怕她们一时半会儿也难辨她是女儿身。
欧阳素影竟目光敏锐如电，一眼便看穿了她的真实性别。
“薛雨见过神仙姐姐。”薛雨笑意满满，心中不禁为方才那些冒失的话感到些许歉意。
欧阳素影嘴角依然噙着温和的笑，说道：“同玄儿一道唤我师叔便好。”
语罢，她将目光落在身形娇小的沈玄身上，和声询问，“你怎么跑到此处来了？莫不是专程来寻师叔的？”
沈玄本想说出自己去过仁心堂一事，可碍于薛雨在身旁，话到嘴边转了个弯，道：“我们原计划是前往雪柳村，在平安道客栈时，遇到不少寒西镇的镇民，得知此地突发疫病，又听闻有两位医女在此，玄儿便猜到是师叔您了。”
欧阳素影与傅云纱常年游历各地，采药行医，这一点沈玄再清楚不过。这话要这么圆，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