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银磷鱼长达七八十厘米，重量有几十斤。
即便伊利亚饭量大，一顿也吃不完。
于是老管家让厨师把鱼分成了几部分，鱼头清蒸，鱼肉切成生鱼片，鱼尾和鱼骨拿去煲汤。
最后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
奚谨夹起一块晶莹剔透的鱼肉，蘸了一下厨师特意调好的酱汁，准备送入口中，结果袖子就被扯了一下。
她一转头，就看到了伊利亚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筷子上的鱼肉。
这馋嘴的小家伙……
明明伊利亚面前也有一盘鱼肉片，但显然她就是觉得奚谨夹的那片似乎更好吃点。
做为饲主的奚谨还能怎么办？
在这种表情攻势下，坚持超过十秒都算戒过毒。
于是，奚谨便把鱼肉放到了伊利亚嘴边，看她“嗷呜”一口吞了下去。
然而，下一秒伊利亚小脸就皱了起来，把鱼肉咽掉后吐了吐舌头，“好酸。”
奚谨笑了起来。
刚才的蘸料里放了柠檬汁，自然是酸的。
小人鱼应该是吃不惯这种刺激的味道。
伊利亚立刻对奚谨的食物失去了兴趣，继续吃自己的生鱼片。
除了鱼肉外，鱼头肉质更嫩，鱼汤也很鲜甜。
不仅是伊利亚，奚谨这顿饭也吃得极为满足。
伊利亚吃饱后开始犯困，打了个哈欠，头靠在了奚谨的肩膀上。
奚谨摸了摸她的头发，道：“我送你回去休息。”
伊利亚迷迷糊糊地回了声“好”。
在把伊利亚送回鱼缸后，奚谨便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
自从接手了斯塔墨后，她几乎每天早出晚归，只为了尽快理顺斯塔墨的情况。
而斯塔墨和她一开始预想的差不多。
这么多年来无论是产品还是整体构架都没有发生过明显变动，许多员工都在这里工作了十几二十年。
反正只要完成军部的订单就可以，研发部不过是摆个样子罢了。
奚谨来了以后，便大刀阔斧进行了改革，从上到下清理了一遍。
她不会随便辞退人，但是也不让他们像以前一样混日子。
不过，这么一来，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
于是，大批员工主动提出了辞职。
在新生产线建设在即的节骨眼上，正是用人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奚谨会选择挽留，但没想到的是，奚谨竟然全都同意了。
她这么爽快，让剩下的员工非常不安。
他们不知道现在几乎像一个空壳的斯塔墨，接下来要怎么办。
如果斯塔墨倒闭了，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整个工厂从上到下议论纷纷。
“阿蓝他们整个研发部都走得七七八八了，听说还要建新生产线，这可怎么办啊……”
“我看斯塔墨是撑不了多久，还是赶紧找个退路比较好。”
“嘘，小点声……你们收到坎贝尔的邀请了吗？去那边儿听说至少可以涨薪20％。我都有点心动了。”
“我看你还是别心动，坎贝尔那边就是拿高薪诱惑咱们过去。那边哪需要这么多员工。估计等斯塔墨倒闭了，也该把咱们都辞退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能有个安稳工作，谁想跳槽啊！”
“也别这么悲观，万一有起死回生的方法呢？”
“我看悬啊……”
大家明显对斯塔墨的未来不抱希望，只是出于各种顾虑暂时没有离开罢了。
今天奚谨到斯塔墨是准备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所以召集了所有管理层过来开会。
奚谨踏入会议室时，她身后跟了一个年轻女孩。
这女孩看着二十多岁的年纪，带着一副黑色眼镜，容貌普通。
起初的大家以为是奚谨新招来的秘书，没有太过关注，直到奚谨向众人介绍道：“这是新任研发部部长，蓝芯。”
下面的高层们一脸茫然，互相看了几眼，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不可置信。
斯塔墨原来的研发部部长虽然能力平庸，但好歹在斯塔墨工作了二十多年，一点点升到的这个职位。
而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有什么资格直接空降成为研发部的部长？
奚谨示意蓝芯和大家打声招呼。
蓝芯推了推眼镜，只说了两个字“你好”。
这时，突然有人站了起来，大声说了句“胡闹”，然后愤怒地离席。
奚谨不认识这人，询问后得知，那是研发部的副部长雷尔夫。
本来今天的会议应该是研发部部长来参加，但是部长前几天已经辞职，所以便轮到了雷尔夫。
虽然有了一个不愉快的插曲，但奚谨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会议继续。
会议结束后，奚谨和蓝芯讨论新生产线的建设问题。
奚谨将军部公开的零件参数拿给蓝芯，询问她是否能研发出来。
蓝芯看了一眼，便道：“这个不用看了。”
奚谨皱眉问道，“为什么？”
接着，蓝芯告诉了奚谨一个秘密。
“你的意思是说，军部的第六代机甲存在设计缺陷？”奚谨惊讶地看向蓝芯。
蓝芯推了推眼睛，道：“是的。第六代机甲的动力舱在机甲高度作战情况下，会突然停止能量供应，且短时间内不能自动修复。”
奚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严肃地问道：“你确定吗？”
“我确定。”蓝芯露出嘲讽的表情，“我当时发现问题后，立刻向研究组的组长报告。但他根本不相信我，认为我是在危言耸听。后来怕我继续反应这件事，找借口把我扔去了机甲维修部。”
怪不得……
奚谨心思百转。
如果蓝芯说的话属实，那么斯塔墨就绝对不能参与军部的招标。
一旦第六代机甲存在技术故障的事情曝光，做为机甲零件的供应商的斯塔墨不仅会被牵连，还要接受审查。
这还是没造成严重后果的情况。
如果是在战场上……
奚谨闭了闭眼，她不敢想这会导致多少伤亡。
要是奚谨还在军部任职，一定会阻止此事。但她现在的身份，轻易不能参与进去。
蓝芯带来的消息让奚谨原本的打算全部推翻，斯塔墨接下来的发展方向就要从长计议。
蓝芯这时道：“奚少将，我们为什么要生产机甲零件，而不是直接生产机甲呢？”
奚谨被蓝芯的野心震撼，无奈地把斯塔墨的困境告诉了她。
“机甲研发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而且我有一笔巨额欠款需要在两年后支付。”
蓝芯沉吟片刻后道：“我懂了，就是没有钱。”
奚谨点头，“这是主要原因。”
“那机甲研究的事情先放放，我们可以生产点别的。我无聊的时候设计了一些民用智能设备，等我整理一下发给您看看怎么样？”
“那再好不过。”
奚谨本以为蓝芯只会设计机甲，没想到还涉猎了其他领域。
奚谨想起什么又道：“我还有个请求。”
蓝芯：“您说。”
“可以制作一些人鱼用品吗？”
“您想往这个方向发展？”
“那倒不是，”奚谨想要伊利亚，眼神柔和下来，“我饲养了一只小人鱼，我希望可以改善她的生活。”
蓝芯以前在军部听说这位奚少将是个冷面阎王，没想到竟然会饲养人鱼这么柔弱的生物，不由得心生讶异。但她不是多问的性子，况且这也并不麻烦，于是道：“当然可以。”
奚谨又想到什么，叮嘱道：“关于退出军部招标的事，暂时先不要透露出去。”
蓝芯立刻明白了奚谨的意思，“好。”
……
奚谨回到庄园的时候，老管家拿着一封请柬走了过来。
“大小姐，这是詹金中将派人送过来的。”
奚谨打开一看，发现詹金准备为她的人鱼举办一个生日宴会，邀请奚谨和伊利亚过去，时间在后天下午。
奚谨沉吟了一下，拿着请柬去找伊利亚，询问她想不想参加。
伊利亚看了眼自己的鱼尾，迟疑道：“会不会不太好？”
奚谨坐在伊利亚身边，问她：“你很在意鱼尾上的黑斑吗？”
伊利亚想了想，回道：“在人鱼中心他们都叫我‘丑八怪’，保育员说我是赔钱货。但是，我并不讨厌我的鱼尾，它是独一无二的。”
奚谨能猜到伊利亚在人鱼中心的生活不会太顺利，但亲口听她说出来，只觉得心口一阵酸涩。
好在小人鱼非常乐观，没有因为糟糕的经历而变得自卑敏感，反而格外的坚强。
奚谨又问道：“那伊利亚为什么会觉得参加生日宴会不好呢？”
伊利亚瞄了奚谨一眼，小声道：“会给你丢人的。”
伊利亚很清楚人鱼对于人类来说，就是玩物一样的存在。
虽然有人鱼保护条例在，一旦被领养，即便人鱼受到了伤害，又要怎么反抗呢？
奚谨没想到伊利亚竟然是这么想的，她察觉到小人鱼的不安，安抚道：“我不会因为你鱼尾上的黑斑而嫌弃你，更不会觉得你丢人。”
伊利亚能感受到奚谨的真诚，她忍不住抱住奚谨的手臂，把头依偎了过去，“奚姐姐，如果以后你不想养我了，可以找一片海把我放进去吗？我不想回人鱼中心。”
奚谨一开始并没有打算饲养人鱼，毕竟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饲养人鱼意味着责任，而她早就习惯了没有牵挂的生活。
但阴差阳错下，她有了伊利亚。
奚谨突然觉得养个小人鱼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抚摸着小人鱼的长发，“你如果想看海，我以后带你去。”
弃养是不可能弃养的，做人必须要有始有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