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方素商苦苦维持的伪装。

他低笑出声，笑声先是压抑，继而变得有些失控，最后化作一声带着咬牙切齿意味的自嘲：“用尽全力求生吗？”

"是啊......"他抬眼时，眼底泛着病态的红。

“我才二十八岁。”他说得轻，唇角扯起一点点弧度，像是在笑，却比哭还难看，“不算年轻得毫无底气，也没老到能用‘看开了’三个字，给自己的死收个场。”

“我还没活够。让我就这样等死？”他声音陡然低下去，几乎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我不甘心。”

“我不允许自己有漏洞，也不允许有退路。我就是这么一寸一寸，磨着骨头，把自己推上今天的位置。”

他抬起头，微仰着下巴，脸上还残着那一点笑意，可那笑停在唇边不到两秒，就垮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情绪燃烧之后的心灰意冷。

“结果呢？”

他垂下眼睫，声音轻得像是叹息：“好不容易过上了我理想的生活，天上突然掉下来个鬼知道从哪来的系统，告诉我：你快死了，倒计时七十二小时，每一秒都在滴答滴答往下掉，就像有人在我耳边念死亡的倒数。

然后告诉我，唯一可能的续命方式是——去找陆沅庭，抱一抱，亲一亲。”

“啧。”

他低笑一声。

“甚至前一天我还和你在会议室里拍桌子吵架呢，陆沅庭，你说，是不是挺好笑的？”

“我不想死。”方素商低声说，“我才二十八岁，还没让元泽成为一流的医药企业，还没赚够想要的资本，甚至这么多年，忙着工作，还没有好好看过世界各地的风景，连好好谈一场恋爱都没来得及呢。”

“但我更不想被人看出我在怕死。”他的指尖用力蜷紧，掌心泛白，“我不想被可怜，更讨厌被人同情施舍。”

"可现在，"他垂下头，碎发遮住发红的眼眶，声音轻得像濒死之人的呓语，"我好像......真的走投无路了。"

但他仍抬起头，像是最后一次撑起自己的自尊，对着陆沅庭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陆沅庭如果你暂时……还没有更换元泽的首席经济学家的打算——”

“那你能不能……帮帮我？”

方素商很少开口求人。他的骄傲像利刃，护着他，也困着他。

那句“帮帮我”像是从喉咙深处一点点逼出来的，说完便低下头，死死咬着牙，没让眼泪掉下来。

安静了几秒，他听见陆沅庭出声了。

“你以为我是在同情你？”

语气里，竟带着一点压抑的怒意。

方素商愣住，猛地抬头，下意识地看向他。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编故事？”他声音发紧，急切地想解释，“你以为我在故意骗你、装可怜，想博你一时心软？”

“所以才生气？”

他看着陆沅庭，声音轻得几乎有些委屈：“可是我真的没有骗你……这些事，是真的。”

话还没说完，他的嘴突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住了。

是陆沅庭。

方素商瞪大了眼，话被堵在喉咙里，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唔唔”声，他睁大眼，声音含混地抗议：

“就算你真的生气了……也不用直接灭口吧……”

陆沅庭看着他那副气鼓鼓、眼眶还泛着红的样子，终于没忍住，低低叹了口气。

方素商还有些懵懵的，唔唔含糊道：“就算真的生气了，也不要灭口吧！”

“……我有时候觉得你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陆沅庭收回手，语气低而无奈，“可在这种时候，我又觉得你笨得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素商：“……”

陆沅庭的语气缓了几分，但每一个字都比之前更重，像一锤一锤，落在方素商心上。

“我永远不会因为你落魄而感到优越。”他说。

“也不会用什么怜悯的姿态，去施舍你一点可怜的好意。”

“方素商，我唯一想做的，是让你学着——如何，放心大胆地利用我。”

“就算我们把感情因素全部排除，仅从逻辑上分析：

为朋友的困境两肋插刀，是义气；上司在知道自家核心高管正面临生死存亡的问题时出手干预，是职责。无论从哪一条标准来看——我帮你，是天经地义。”

“你不用低头，更不需要小心翼翼地向我开口。”

“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要求我——”

“命令我。”

“告诉我，方素商，我要怎么做，才能更好地帮到你？”

陆沅庭低下头，与方素商对视，“我一直都站在你这边——不需要你证明你值得。”

“你说的第一项惩罚，也就是‘泪失控’，它会持续多久？必须等它自己结束，还是可以通过什么方式提前解除？”

“除了拥抱，还有没有其他方式能加快惩罚结束？昨晚你一直让我解开衬衫，是不是——解开衣服比隔着布料的接触，效果更好？”

方素商脸唰地烧起来，整个人像是被钉在沙发上，支支吾吾半天都没组织好语言，昨夜解衬衫，纯属是自己迷迷糊糊之下，得寸进尺了。

”不用解开，不用解开，无论作出什么样的接触，惩罚都要持续七十二小时整。“

“它不是一个可以‘解锁’的关卡，更像是……倒计时归零后的缓冲期。我之前因为太久没有接触你，生命值清零，系统才强制启动惩罚机制。所谓‘泪失控’，其实就是系统维持我存活的手段之一。

在惩罚期内，只要有足够的亲密接触，就不会直接死掉。但整个惩罚——七十二小时，是固定的，没法跳过。”

陆沅庭点点头，像是在默默记录关键字眼。

“那接触的方式呢？”他又问，“有优劣之分？”

方素商微微一顿，然后低声应道：“嗯……有。”

“接触方式不同，积攒‘生命时长’的效率也不同。我从这两个月总结的经验来看，越亲密的接触，效果越明显。”

“拥抱会比握手的效果好，握手的效果会比拍一拍肩膀之类社交礼仪范畴内的接触好。”

陆沅庭点了点头，认真道：“好，那我知道了。”

随即，手掌落在方素商的腰肢上，下一瞬，力道一带——

方素商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他轻松地拖进了怀里。

方素商也是一米八的身高，骨架不小，但身形偏瘦。此刻坐在陆沅庭腿上，被从背后半环住腰，整个人窝在他怀里，却显得意外的——小了一号。

陆沅庭骨架更宽，胳膊环过来时，几乎把方素商整个上半身都纳进了怀里。他下巴落在他肩侧，呼吸打着弯落在他颈边皮肤上。

方素商一开始居然没反应过来，可能是这几天被抱习惯了，身体神经都有点麻木。

直到坐稳了，才后知后觉地察觉两人身体贴得极近，气息交缠，衣料摩擦之间都能感受到对方体温的真实温热。

方素商后知后觉有些耳热，“哎、哎呀！陆沅庭你干嘛！”他挣了下，没挣脱。

陆沅庭却抱得理直气壮：“你不是说，拥抱效果最好？”

“那现在既然确认了接触是刚需，亲密接触的时间就不要浪费。”

“咱们就这么抱着说话，又不是不行。”

陆沅庭又问到：“那你现在能看到，我们这几天的亲密接触下来，以及攒够了多少的生命时长了吗？”

方素商被这么一问，怔了下，低头看了看手腕。

这几天他几乎被“泪失控”榨干了精神力，整天泡在情绪的泥潭里，还真没注意手表上的数据。

现在一看——

手表的界面上，依旧是那红艳艳的高亮警示色，生命倒计时剩余：10天12小时17分

方素商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十天半。

就这么点？

他下意识地皱起了眉，——明明这几天他们的亲密接触几乎是“超额完成”：拥抱、贴着睡觉，甚至他昨晚还在陆沅庭怀里撒了整整一晚的娇，时间量怎么也不可能差到这个地步！

陆沅庭注意到他的表情，立刻伸手替他揉了揉眉间的褶皱，指腹温热，带着一点不着痕迹的安抚意味。

“怎么了？”

“倒计时只攒下了十天，明明之前只是拉一拉手，稍微拥抱几次，就能攒出十天的。按之前的积攒速度，怎么说也该二十天起步了。

咱们这两天的接触一点儿也不少，怎么就只有十天了呢？”

正在这时——

熟悉的电子音懒洋洋地响了起来，带着一如既往想被掐掉的欠揍语气：

【叮！宿主宿主，小亡来晚啦——】

【刚刚忘记提醒你了哦，一旦触发系统惩罚机制，生命倒计时的积攒速度将自动降低效率哦！】

【所以宿主哇，千万千万别再让倒计时归零了！小亡也要很辛苦地重新评估你们的关系强度呢~】

方素商咬牙切齿地开口：“小亡啊小亡！你怎么不等我彻底凉了，再打算告诉我这种关！键！性！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