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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方素商是被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勾回人间的。

他在半梦半醒间皱了皱鼻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步履虚浮，晃悠悠地朝客厅晃去，直到看见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才猛地顿住。

陆沅庭回过头，看到客厅里站着的那道睡眼惺忪的身影，笑着将砂锅端上餐桌：“鲜虾蛋饼已经好了，鱼片粥还要稍微放凉一会儿。”

哦，昨天街边喜提流浪总裁，今天小小的两居室里已经不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方素商盯着餐桌上那热气腾腾的早餐，脑子里突然跳出了四个硕大的字——“贤惠男人”。

随即猛地一抖，赶紧甩了甩脑袋，把这个可怕的念头从脑海里抛出去。

脑袋上的头发好似蒲公英一般，分外自由，方素商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起床还没洗漱呢！

顶着一头乱发的样子肯定算不上好看！

他脸色一变，条件反射般地转身就跑。

“啪嗒、啪嗒、啪嗒——”

拖鞋在木地板上敲出一串急促又慌乱的踢踏声，像是谁在屋里胡乱弹奏了一曲手忙脚乱的晨间小调。

陆沅庭目送着那道匆匆消失在房门后的身影，眼底的笑意不自觉地染深了几分。

车子在距离元泽办公大楼还有一个街口的地方缓缓停下，方素商一手按着陆沅庭的安全带，眼神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语气催促：“再往前就是地铁站了，这个点通勤的人很多，同事随时可能路过。你赶紧下车，别露馅了。”

陆沅庭手里攥着一条领带，语气里满是抗议：“我还没穿好衣服呢！”

话音未落，车窗外忽然响起了“咚咚”两声敲击声。

方素商心头一紧，下意识地一把按住陆沅庭的脑袋，把人藏了下去。

“嘶——”陆沅庭被猝不及防地压低，后脑勺差点撞到手套箱，他下意识挣扎了一下，结果被方素商又按了按，只能闷闷地咬牙低下头，一脸憋屈地窝进副驾驶。

车窗缓缓滑下，只降了不到十厘米的缝隙，堪堪能露出方素商的一双眼睛。

窗外站着的是公司市场营销部的张景中，他一脸惊喜地看着车里，语气热情：“方总，我就说这车怎么看着眼熟，果然是您啊！”

方素商笑容不变，手却死死按着身旁那颗蠢蠢欲动想起身的脑袋，笑着和他寒暄，“张总怎么今天没开车来？”

张景中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顺手拍了拍自己硬挺的啤酒肚，苦笑道：“哎呦，这不是前阵子去体检，医生非说我是什么三高，让我多运动。结果刚才过来的时候，你们嫂子就直接在上一个街口把我赶下车了，说是让我走两步消消脂肪。”

“嫂夫人管理得严啊。”方素商微微挑眉，嘴角维持着礼貌的微笑，同时手下的力道却悄然加重，五指山下镇压的陆沅庭维持着姿势有些坚持不住，开始挣扎。

张景中全然不察：“哎，把正事给忘了，方总，关于咱们公司新药的营销方案，我今天还想着再找您看看呢。您看什么时候有时间？”

方素商心头一松，维持住从容的表情，淡定答道：“下午吧，三点到四点之间都可以。”

“好嘞，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张景中点点头，后退半步，笑着调侃道，“两条腿的速度可赶不上四个轮子，我得赶紧出发，不然得迟到了！”

“慢走。”方素商微笑颔首，目送他离开，缓缓升起车窗，这才终于松开了镇压许久的那颗脑袋。

副驾驶上的陆沅庭终于获得了解放，直起身子，长腿伸展开来，肩膀也恢复了自由。他深吸了一口气，满脸郁卒地转头看向方素商，眼神幽怨。

方素商看着陆沅庭被自己按得一团乱的发型，微微有些心虚。

他叹了口气，伸手过去，五指为梳，轻轻替他抓了抓发丝，试图让那凌乱的发型稍微恢复点体面，可惜效果有限。

抬眼看了看面前这个还在冷着脸的大总裁，方素商从他手中接过领带，动作利落地替他打了个漂亮的英伦结。半哄着开口：“大领导，别板着个脸了，这不是事急从权嘛！再说了，张景中可是跟着你从老陆氏过来的人。”

“你昨天才光明正大地出柜，今天就大清早坐上了我的车，纵然咱俩清清白白，可万一老陆总怒急攻心，提着棍子冲过来，直接把我家那一百平的小两居给掀了呢？”

陆沅庭抿着嘴，原本还带着点郁卒的脸色终于松动了一些。

方素商见状，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顺势伸手拍了拍他胸前的领带：“好了，别不开心了，好好上班，啊～”

陆沅庭站在原地，看着车门在自己面前“砰”地一声响亮地关上。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车轮便已飞快地转动起来，发动机的低沉轰鸣伴随着滚烫的尾气，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卷起一片热浪。

他目送着那辆车驶入车流，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下压了压。

某些人，方才还笑眯眯地对他说着软话，可一转头，推人的手劲却半点不留情，干脆利落得像是丢包裹！

陆沅庭低头，将镶嵌着深色宝石的袖扣别好。

他抬眸，隔着一条马路望向对面高耸的元泽大厦。晨光洒落在玻璃幕墙上，折射出流动的光影，偌大的公司大门口，人流不断，都是赶着上班的员工。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气喘吁吁地从后方赶来。

他匆匆瞥了陆沅庭一眼，却瞬间像被雷劈中一般，脚步猛地顿住，嘴巴微张，眼里满是惊讶。

“大少爷？！您怎么在这儿呀！”

陆沅庭看着张景中那张熟悉的脸，忽然觉得牙尖有点痒。

他唇角勾起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难得走路上班，锻炼一下身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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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素商你别太过分了！怎么今天在这儿就把我赶下车了！”

可惜，陆沅庭的抗议并没有换来任何一丝同情。

“砰——”

车门毫不留情地合上，干脆利落，没有半点犹豫，

紧接着，车窗缓缓降下，一张过分漂亮的脸蛋从窗口露出来，晨光斜洒在方素商的侧脸上，衬得那双桃花眼越发明亮。他偏着头，嘴角噙着一点笑，眨了眨眼，眼神无辜又软乎，淡粉色的唇瓣一张一合，吐出的话语却冷酷极了。

“昨天哪个街口不是遇见张景中了嘛，万一今天又碰上了呢？

陆总，陆大少爷，陆沅庭，委屈你多走几步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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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素商在方案上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长舒了一口气，顺势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暮色四合，元泽大楼里大部分同事都已经下班，整层办公区安静得只剩下中央空调运转的低鸣声。

他抬手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肩膀，合上笔记本电脑，随手翻出手机，屏幕亮起，点开了“田螺俏租客”的聊天框。

“陆沅庭，下班了没？”

信息发出去不过几秒，对方就回了消息，

“还有最后一个小实验，再等我十五分钟左右下楼。”

方素商不愿意在空荡荡的办公室干等着，便直接拿起车钥匙，一手夹着电脑，起身出了门，乘电梯一路下了地下六层。

玻璃门内，实验室的灯光明亮，白大褂们大多也已经离开，整个实验区里只剩下一个人还在忙碌着。

玻璃门内的白大褂门也走的差不多了，只有陆沅庭一个人立在实验桌前。

陆沅庭站在实验桌前，身形修长而挺拔鼻梁上架着一副护目镜，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盯着试管里的液体，神情严肃而认真，偶尔低头在本子上快速记录着什么。

方素商站在实验室外的玻璃门前，鼻尖轻轻触上冰凉的玻璃，呼吸在玻璃上晕开一团小小的水汽，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的目光透过那层薄薄的水雾，落在陆沅庭的身上，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

他恍然回到了大学时代，那时他也总是这样在实验室外，等着陆沅庭下课，一起商量大创的项目。

等到夜幕降临，他们会一起去学校后面的小吃街，找一家热闹的小店，点一锅热气腾腾的小火锅。锅里的汤汁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香气四溢，他们一边吃一边聊，从实验数据到未来的梦想，从琐碎的日常到遥远的理想，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沉浮太久，陆沅庭的形象逐渐被现实的洪流冲刷得模糊不清，他变成了元泽集团的掌舵人，发工资的上司，谈判桌两岸唇枪舌剑的对手，却唯独不是能和方素商一起吃火锅的朋友。

他竟差点忘了，他们也有关系那样亲密的时光。

玻璃门内，专注做实验的男人忽然抬起头，目光精准地锁定住了玻璃门外的方素商。

他的唇微微开合，口型清晰——“方素商”

方素商没吭声，他抬起手，在玻璃门上被雾气模糊的一小块地方，用指尖画了个叉着腰怒气冲冲的火柴人，手法熟练，动作利索，火柴人的头上甚至还有几根炸毛，看上去委屈又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