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岚音沉默了，而后便开始认真思考起了虞澈的话。
好像一直以来，他确实太悲观了。因为太注重结果，很多时候，某些在他看起来不会得到“结果”的事，他做都不会去做。甚至即便要压抑自己的情感，他也要靠理性去控制自己。
否则万一得不到理想中的结果，自己一定会非常难过。
就像……
就像，喜欢虞澈这件事一样。
唐岚音张了张口，突然有种冲动，想把那个在心头盘桓许久的问题问出口，想从虞澈这里得到一个……哪怕不那么确定的答案。
“学长，你有没有……”
“说起来……”
两个人的声音在同一时刻响起，唐岚音被吓了一跳，赶紧道：“学长你先说吧？”
“啊……也没什么其实。”虞澈晃了晃手机，面上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无奈和试探，“就是刚刚看到群里发的信息，今天男生宿舍有人被当众表白了。”
“看身形……那个人是你？”
提起这事，唐岚音表情瞬间有些不自然。但他也不想骗学长，只能如实交代：“是我……跟我表白的是咱们社的学妹，那些人瞎起哄来的，把我和学妹最后都搞得很尴尬……”
他简单说了下前因后果，还把蓝欣出来救场的故事也一并说了，到最后还感慨一句：“还好蓝欣学姐正好赶到，不然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蓝欣学姐真是及时雨，总能在恰当的时间恰好出现。对于学姐的出手相助，唐岚音是真的感激不尽。
听着唐岚音说的这些，虞澈只是精准捕捉到了“表白”二字。
“说到这里我还挺好奇的。”虞澈看了眼唐岚音，故作镇定地试探问道，“那位学妹我印象挺深，还是很可爱的。如果她不是这么突兀向你表白，而是正常跟你发展交往，你会答应她吗？”
“啊，不会啊。”唐岚音不明所以，只是老实说了实话。
“为什么不会呢？”虞澈反问，话中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呃……因为我不喜欢她？”
“不接触一下的话，怎么知道喜不喜欢呢？”虞澈一边摸着大橘的猫头，一边随意把问题带出。
“……还是因为你有喜欢的人？”
唐岚音听着虞澈的话，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本能否定了：“没、没有！我没有喜欢的人！”
绝对不能被学长看出端倪，绝对不能……
虞澈看他反应这么过激，也是一时失笑：“岚音，你反应好像有点过头了。只是问个问题，也不用这么紧张。”
“呃……是吗？”唐岚音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尴尬得脚趾扣地，“抱歉学长，我是有点……”
“没事，我不会多问了。”虞澈很“贴心”地强调，“岚音你喜欢谁是你的自由，不想说也不用说。”
“喔……”听到这话唐岚音总算把心放回肚子里，他就是怕学长刨根究底，如果是那样的话，他难保不会露出端倪。
两个人又在原地保持这样的姿势坐了一会儿，就看着那大橘撒娇卖萌也别有一番风味。只是唐岚音心里还在纠结那没问出口的问题，一时心痒难耐。
不行，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否则今天非得憋死不可。
“那学长你到底有没有……”唐岚音咬着牙，在心里酝酿半天，终于鼓起勇气把那个问题问了出来，“有没有……喜欢的人？”
唐岚音说完立马闭了嘴，甚至不敢多看虞澈一眼，怕对方的脸上出现一些……在他意料之外的神情。
而虞澈的反应，也确实出乎唐岚音的意料。
“嗯，有啊。”
他甚至没有回过头，就这样自顾自给出了唐岚音一个肯定的答复。
那一瞬间，唐岚音呼吸一滞，心脏加速跳动了一下，而后归于沉寂。
学长有喜欢的人了。
是谁呢？
是学长班上的同学？还是摄影社里的人？自己认识吗？见过吗？还是……
虞澈学长喜欢的……是个怎样的人？
脑海里闪过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片段，唐岚音强迫自己思考下去。因为一旦停止思维的发散，那股苦涩的味道就会从舌尖开始蔓延，直到遍布全身、好像病入膏肓，连带着体温都开始流失。
“……原来学长有喜欢的人啊。”唐岚音笑得僵硬，声音是他自己都想象不出的平静，“藏得真深？她是谁？以前都没听学长提起过？”
“嗯，确实没有跟任何人提过。”唐岚音听到虞澈发出一声轻笑，“你是第一个，岚音。”
……第一个吗？
只是唐岚音完全不觉得开心，只觉得心里发苦，比刚才更苦。连大脑都是麻的，指尖也跟着颤抖。
“……那我还是挺荣幸的。”
撑住，一定要撑住。
不能哭出来，不能表现出来，不能让虞澈怀疑。
“……不过学长为什么不表白呢？如果学长表白的话，任何人都不会拒绝吧？”
是啊，没人会拒绝。
虞澈那么好的人，不会有人不喜欢他的。
可是那有什么意义吗？他喜欢的人又不是我。
——不是我。
“因为我想再好好规划一下。”虞澈这样说着，“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机，如果就这么表白的话，没准会吓到他。我得确保万无一失，不能出一点差错。”
是吗，不能出一点差错啊？
“……那学长一定很喜欢她。”唐岚音低着头，觉得自己痛得几乎窒息。虽然知道一定会有这么一天，也早就做好了被动失恋的准备，可是为什么——
没人告诉他……会这么难受啊？
听到自己喜欢的人亲口说，其实他喜欢别人，会这么难受啊？
如果早知道会有今天，早知道会失去，那他绝对不要喜欢虞澈。
——绝对不要。
“是啊，我特别喜欢他。”虞澈这样说着，似乎有些出神。语言向一把尖刀，直直捅向唐岚音，刺得他遍体鳞伤。
“真好啊……”唐岚音喃喃自语，“真好啊，被学长喜欢的人，一定是个很优秀的人。”
“嗯。”虞澈的语调也跟着变得有些轻柔，“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
……别说了。
求求你，别说了。
你再说下去，我会不自觉恨上那个陌生人。也连带着……
恨上那个面目狰狞、嫉妒着别人的自己。
“……我真的有点好奇，这个人到底是谁。”唐岚音勉强从嘴角挤出一个状似柔和的笑，颇有点刨根究底的意思，“学长偷偷告诉我呗，你知道我的，我绝对不会说漏嘴。”
“现在还不能说。”虞澈故作神秘，“等我表白的那天，你就会知道他是谁了。”
听到这句话，唐岚音只觉得天旋地转。
杀人还要诛心啊……学长，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残忍呢？
表白那天就知道了……是因为需要有人当面做一个见证吗？
好烦啊，如果需要别人见证你的幸福，找些无关的路人甲乙丙丁就好了，为什么要是我？为什么偏偏就是我？
唐岚音双手紧握成拳，几乎要把指甲扣进肉中，细细密密的疼。阴暗的情绪好像要将他整个人吞没，连带着他甚至不想看到虞澈了。
如果再也不见到他，就不会喜欢他了吧？
如果不喜欢他，那自己也就不用难过了……
“喵——”
唐岚音感到有毛茸茸的生物蹭了蹭自己的脚踝，他低下头来，好像从那压抑的状态中抽身出来。仔细看看，原来是那只虞澈在逗的大橘。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橘绕过虞澈来到了他的身边。
看着脚边憨态可掬的大橘，唐岚音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他伸出手来，摸了摸大橘的头，希望能够从它身上获得些许安慰。
见唐岚音开始和猫互动，虞澈也是微微一笑，他不动声色往唐岚音身边凑了凑，垂眸看向大橘。
“岚音，说真的，你以后也该养只猫。”虞澈笑着又喂了大橘一根猫条，“猫猫多好啊。”
唐岚音忍住了吐槽的冲动，狠狠揉了揉猫猫头，在心底恨恨说道：“是啊，猫猫多好，最起码比你好！”
他摸着小猫，感受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突然，面前的景色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唐岚音看不清虞澈的脸。他挣扎着从一片混沌中睁开了眼，眼前终于变得清明一片，他这是……醒过来了？
但是为什么感觉怀里还是有一团毛茸茸？等等……
看着从被窝里钻出来的、满脸懵懂的十五，唐岚音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问题。这里才是现实，而现在是十年后，他已经跟虞澈结婚了，所以在梦里虞澈说的那个人……
“奶奶的原来他指的是我啊？！”唐岚音抱着十五，忍不住骂了一句。
所以虞澈当时对着自己说了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话，到底是为了什么？单纯刺激他？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唐岚音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又望了望从窗帘缝隙渗透进的阳光投在地上的影子，现在已经是新的一天。说起来今天是他和蓝欣学姐约好见面的日子，但是想起梦里发生的事，果然还是……
有点不爽，突然想找个人骂一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