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时辰的马车林奕梦实在不想再坐个来回,他从林府找了个侍卫,又挑了匹好马,在系统的注视下颠颠地走了。
林静初的任务相对轻松很多,他也不着急,差人去方芝那儿送了口信,便开始在林府闲逛。
那不靠谱的便宜爹娘又不知道去哪儿了,连个消息都打探不成,找来找去相熟的只剩下言巧和言音两个丫鬟。
“春杏是何时入府的?”林静初与她们闲聊了一会儿,状作漫不经心地问。
言巧消息更灵通,未觉有异,开口道:“我们两个入府晚,那时春杏姐姐便在了。”
林静初:“平时只伺候林夫人吗?”他说完又补充上一句,“前些时日生病脑子还有点糊涂。”
言音想了想:“说来也是奇怪,我们二人倒是很少碰见她。偶然见了,也都是从夫人房里出来,又不好意思上去问,一来二去的大家传开来,就默认是夫人的侍女了。”
林静初心里有数,将刚才的讯息通过显示屏传给林奕梦,不忘加上一句:“林府参与了计划全程,可以从春杏身上出发套一套国公爷的话,没准能碰出什么晶石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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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大启近日是金銮殿风水不利还是皇帝老子最近心情不好怕触霉头,又有几位告了假。
“五日后的围猎涉及到国运祭祀,江大人还是多上点心。”启光帝气色红润,眉宇间却有一丝淡淡的阴霾,“你那儿子得了空请先生好好教教,看看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江温年有苦说不出,只得应了声“是”。
“对了,林家那个不学无术的呢?在你手底下可有好好帮衬?”
林家因为两子三甲的事最近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江温年不知这位喜怒无常的帝王所谓何意,余光往旁侧飘去。
大太监兴全微不可言地点点头。
这下他心中有数,毕恭毕敬地答:“回陛下,林公子十分努力,可堪大用。”
“好!”启光帝扺掌大笑,好似儿子和爹捆绑销售一样,终于想起来频繁告假的股肱之臣,“林侍郎这病了几日,可有让太医瞧过?”
兴全上前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不知他说了什么,启光帝摆手道:“罢了。”随后不忘叮嘱一番开国库让他挑些东西亲自送过去。
林奕梦这一聊便聊到太阳西斜。
他抱着一盘葡萄,见旁边侍女突然弯下腰伸手准备接葡萄皮,人给吓得差点蹦起来。
“吃吧。”国公爷和蔼可亲了一下午,林奕梦高度紧张,生怕哪句说错惹得笑面虎吃小孩。
见这小辈实在拘谨,国公摆摆手让侍女先退下,继续刚才的话题道:“春杏是亭儿奶娘家的孩子。”
他口中的亭儿,是尚书夫人的乳名。
“那时褚儿小,身边总要多几个信得过的伺候着。选来选去,也就只选中了这么一个知根知底的。”国公爷饮了口茶,“后来我那不成器的徒弟非要掺进来一脚,还把你们两个小辈都牵扯进去,这事是我们思虑不周。”
林奕梦在心里嘀咕:“原来便宜爹竟是国公爷的徒弟?”
林静初只简短地“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看来是正在忙。
“后来婉昭仪进宫,这孩子风风火火的,叫人哪里放心得下,正好褚儿也大了,我便做主让她进宫服侍。”
他看着天边渐渐暗下去的云,轻声道:“我这一把年纪,亏欠家人太多。”
林奕梦沉默。
良久,他才低声道:“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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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晚间又落了雪,林奕梦谢绝了国公爷的留饭,在丫鬟的陪同下借了把伞往廊间走。
府口站着个人,被黑锻白梅的伞面遮了脸,洋洋洒洒下,竟连轮廓都辨不太清。
“给你。”檐下无雪,林奕梦将伞上的顺手抖落递回去,“回去吧,后面的路我记得,不必送了。”
侍女回头望,国公爷好像说了些什么,她认不得口型,却听懂了——
“回来罢,有人来接了。”
林静初静静地站在府口背对着他,不知道站了多久,安静的像一幅画。
林奕梦又想到了好久没见的段初。
A城不下雪,林奕梦很少玩雪,却喜欢得紧。
唯一一次将段初同雪结合起来,还是碰巧戏份需要借用同一块搭景场地拍摄。人造雪谈不上美感,氛围却在影帝地陪衬下渲染了十足十,林奕梦的剧本只有薄薄一页纸,甚至不清楚整个故事讲的是什么,只能扯着脖子往那处看,像个热烈的粉丝。
正巧与他转身时的眼神交汇。
要了大命,林奕梦落荒而逃。
当晚,他失眠了。
“你说......”
林静初没有回头,听到背后轻声呢喃,夹杂着落雪簌簌的静谧。
“你说......为什么你同他这么相像?”
林静初仰头:“大概是宿主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
侍卫早早便被林奕梦遣了回去,两人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
“钦天监的事,国公爷已经答应了。”林奕梦往他身边挤了挤,雪太大睁不开眼,他眯缝着有些艰难地开口,“我与他定在两日后,时间紧任务重,你那边去找方芝有什么进展?”
林静初道:“我同她商量了一个方案,你且听听。”
虽然在剧本中两人同岁,但林静初还是要比他高出一头,他将伞往右边移了移,开口道:“既然骑射不中那就多靶位,多派些侍卫在前面穿着铠甲背着草靶,总能射中的。”
林奕梦嗤笑:“你当咱们那位皇帝老子是傻子?那么多人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沉思一会儿抬手比划,“思路出发点是对的,但是怎么更厉害一点,比如......”
“冬猎的箭簇是铁质的么?”
林静初反应很快:“你想在靶心做手脚?”
“嗯。”林奕梦在半空画了个圈,“礼部可以在靶心涂点类似吸铁石一类的材质,只要方芝能射到靶上,那便必中靶心。”
听他这样讲,林静初有了新想法:“那若是由启光帝指定侍卫,方芝蒙眼骑射会不会效果更好?”
“你继续说!”这位宿主显然是被勾起了兴趣。
“既然你说骗不过启光帝,那不如由他来定。我们只需要商量好每个侍卫在的角度和方位,让方芝蒙眼练习就可以了。”
林奕梦“啪”地打了个响指:“蒙眼的布条我来办,保证让我们大小姐眼前一览无余。”
方芝的事算是有了定数,但是隐藏剧情是什么两个人依旧没有头绪。
一时两人都沉默了。
正当林静初打算说点什么来缓解尴尬气氛时,听到旁边那人轻声道:“我今天同国公爷聊,更加确定了一件事情。”
他声音里能听出些无奈:“原剧本里的林奕梦是不会作诗的,自然也就无法在飞雪诗会得到三甲的一席之位。而我进入剧本后代替他,虽然这个人物风光了,却把国公府和方府的计划全给打乱了。”
“系统,你明白吗。”他有些自嘲地笑笑,“是我的出现导致了方兰提前入宫,小皇帝还没有长大,所有的进展一团糟。”
“就差一点,方家就可以不用把两个女儿送进宫,不管是真议亲也好,假做戏也罢,至少整个京城都知道......”
“就算议亲了也没用。”林静初打断他的话,“你认为启光帝会听不到坊间的言谈,会不知道国公府和尚书府的心思?”
他言辞犀利:“自古帝王无情。若是他想要的女人,那么能有一百种办法夺走,不管是议亲了也好,成婚了也罢,不是你可以左右的。”
“所以。”他看着林奕梦,斩钉截铁道,“不是你的错,也不需要你的内疚来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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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内灯芯未剪,昏黄幽静。
“他今日怎么没来?”娴贵妃状似无心地问。
“钦天监来了,他便走了。”方兰亲自倒了杯茶放到姑母身前,“我偷听了一耳朵,说的是围猎的事。”
贵妃扶额思索片刻,轻声唤了春杏来。
两个人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方兰盯着姑母若有所思的神情,掐着手背劝自己不要多嘴,一双眼睛却控制不住地在两人中间来回巡视。
“行,我知道了,你去罢。”
她转身看着小姑娘明明一脸紧张却仍佯装镇定的神情,轻笑出声:“没事,只是围猎时间有些变动,原定在五日后被算出日子不吉,便换在......”
她看了眼月色:“便换在后日,想来已经万事俱备了。”
“可我担心姐姐。”方兰快哭了,“她从来没有学过骑射,就连下马车都害怕,要是......”
娴贵妃轻叹一声打断她的话:“兰儿,你也没有入过宫,第一次见圣上的时候不害怕吗?”
“你害怕,但是你为了姐姐,还是做到了。”她看着窗外的白梅,“芝儿也是一样,她为了你,也一定可以做到。”
“更何况还有林家,他那长子学识渊博、城府极深,养子看似玩世不恭,实则机敏过人,父亲突然提前围猎时间定是做足了准备,有了新计划,你要做的就是分毫不错。”娴贵妃起身,从架子上摸了本册子,“说起这个,前些时日教你的兵法可背会了?好几日了,也该考考你。”
方兰挠头,呆呆地看着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