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顾怀悯过来拉了我一把，我腿一软直接当着他的面结结实实地跪了下去。

双腿着地的那种。

“……”我把这辈子最开心的事通通想了一边，也没打消想死的念头。

强烈的羞耻感让我已经顾不上膝盖处传来的尖锐疼痛了，我撑在地上尝试着自己站起来，顾怀悯弯下腰过来扶我，在他的帮助下我试了两次也没成功，腿上的肌肉就像死了一样，使不上一点力气，我放弃了，“先别动，让我缓缓。”

“你这么害怕还进来。”顾怀悯松开手，站在我面前。

“嗯，沈另仪一年也就只过这一次生日。”我叹了口气。

“哦。”

“你能别在我正前方杵着吗？”我快被自己现在这滑稽的样子给逗笑了。

顾怀悯挪了挪步子，站到我身后去了。

“……”这样似乎更奇怪了。

“要不你还是到我前面来吧。”我提议。

顾怀悯走到我前面，双腿一弯，单膝着地正对着我跪了下来，“这样行了么？”

“倒也不必。”

我嘴上这样说，心里其实乐开了花，头抵在顾怀悯肩膀上，“给我靠一会儿。”

“嗯。”

顾怀悯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让我靠着。

这间原本气氛诡异的房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透出一股诡异的宁和。

木掉的双腿渐渐开始恢复知觉，我揉了揉膝盖，扶着他慢慢起身站了起来。

“能走吗？”顾怀悯跟着起身问。

“能。”我尝试着往前挪动了一下步子，腿一软又差点摔下去。

有了刚刚的前车之鉴，这次顾怀悯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我，没让我真的落到地上。

“我背你吧。”等我站稳，顾怀悯在我面前蹲下，把后背递给我。

“不用，你扶我去那边坐一会儿。”我怕了拍他的肩膀，指向门口的凳子。

“这里有监控，再不离开刚刚那个npc可能还会再进来一次，你受得了吗？”

顾怀悯是在恐吓我吗？

“你走不走，不走我先走了。”顾怀悯说着就要起身，我赶紧抱住了他的腰，“走。”

“那上来。”

我扶着他的肩膀慢慢爬了上去，顾怀悯托着我的腿，起身的时候掂了掂重量，毫不费力地往前走。

不知道是不是监控后台的工作人员看我吓得连路都走不动了，之后的路段我们没有再遇到新的npc。

快出洞门的时候我推了推顾怀悯的肩膀，“放我下来。”

“你确定可以？”

“你不累吗？”我问。

“还好。”他说着又把我往上托了托。

“我觉得应该可以了。”我的腿已经完全恢复知觉了，现在甚至能敏锐地感觉到顾怀悯掌心的温度，如果我没有猜错，他的手应该是出汗了。

“行。”顾怀悯弯腰把我放了下来，落地之后我灵活地蹦哒了两下，无事发生，我又奇迹般地好了。

顾怀悯在我身后笑出了声。

我侧目看向他，本来想问他有什么好笑的，但看到他弯成月亮的眼睛，不自觉晃了下神。

“你明天还来吗？”我问。

“不来了，”顾怀悯收起笑，“钱够花了。”

“那下个星期呢？”

“整个四月都够花了。”

原来300块可以花这么久。

“那五月呢？”我问，“五月高考，你得复习，不能出来打工了吧。”

“你想说什么？”顾怀悯问。

“我想给沈另仪找个家教老师。”我解释道，“他总说数学跟不上，学校老师讲的听不懂。”

“哦。”顾怀悯顿了顿，问：“为什么是我？”

“你应该也发现了，他挺喜欢你的，而且你说的他能听进去。”

“马上就要高考了，我时间不多。”

“一天两个小时，行吗？”我商量道，“就放学后两小时，我们家管饭，算上吃饭的时间，七点半你就能回去继续上晚自习。”

“你打算给我开多少钱？”顾怀悯想了想问。

我试探着道：“我打听过了，B大的学生辅导小学生功课一小时最低是150。”

“我又不是B大的学生。”顾怀悯笑道。

“周老师说你的成绩上B大没问题。”

“我考虑一下。”

顾怀悯没有直接拒绝，有戏！

“别考虑了，就现在，立马答应我。”我拉着他往外走，“沈另仪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你们怎么现在才出来？”温挽晴举着小风扇，一边对着脖子吹风，一边抱怨：“等你俩半天了。”

我连忙把先前买的小风扇拿出来，打开开关，对着顾怀悯的手吹了吹。

“出了点状况。”顾怀悯接过风扇，调转方向将出风口对准了我的脸，解释道，“沈另蹊——”

“闭嘴。”我掐了掐顾怀悯的腰。

“哥，”沈另仪一脸担心地走了过来，“你是不是又吓哭了？”

“……”

我两眼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沈另仪。”我皮笑肉不笑地捏了捏他的脸，“你也闭嘴。”

沈另仪乖巧地睁着他那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冲我“哦”了一声。

晚上大家都饿了，为了等烟花秀我们决定还是在游乐场里面随便找一家餐厅对付一下。

饭桌上，我跟沈另仪提了家教的事，沈另仪果然很高兴，“能不能让小雪也来？”

见顾怀悯没有露出反感的神色，我回道：“这个你得问问你的顾老师了。”

“可以，给钱就行。”顾怀悯点了点头。

“多少钱一小时？”温挽晴漫不经心地问。

我：“300。”

顾怀悯：“150。”

我和顾怀悯同时开口，说完，我俩尴尬地对视了一眼，主要是我比较尴尬，顾怀悯更多的是意外。

温挽晴没听清，又问了一遍：“多少？”

我：“150。”

顾怀悯：“300。”

“……”

能不能有点默契？我瞥了顾怀悯一眼。

“到底多少？”温挽晴耐着性子问了最后一遍。

这次我选择闭嘴。

顾怀悯淡定道：“300。”

“哦。”温挽晴点了点头，“那还挺便宜的，雪儿的口语老师今年已经涨到1000块钱一小时了。”

靠，好尴尬啊，我给顾怀悯的工资是不是开得太低了。

当着他们几个的面我不方便问，第二天回到学校，中午饭点，顾怀悯又是等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开始慢条斯理地收拾东西，我趁这个机会跟顾怀悯说了课时费的事，“沈另仪还是跟温绘雪一样，300一小时吧。”

顾怀悯闻言，修长白皙的手指慢吞吞地旋上那只红色镶金线钢笔的笔帽，“沈另仪不用给了。”

“啊？”

这个走向也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

“就当作是我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吧。”顾怀悯把那支钢笔轻轻放进我的笔筒。

“不可以。”我从书包里将周女士之前给我的信封拿出来，拍到顾怀悯桌子上，“就300，一分都不能少，先预付10天的。”

顾怀悯皱了皱眉，我怒道：“两个小孩，一个给钱一个不给，万一你搞差别对待怎么办？我花钱买个心安行不行？”

“你真是疯了。”顾怀悯冷冷道。

“你就当我是吧。”我一把搂住顾怀悯的肩膀，“晚上想吃什么？我提前跟阿姨说。”

顾怀悯歪着头挣开了我，“辣的。”

我把他的脑袋掰回来，捧着他的脸快速亲了一口，“你真好，没有跟我说随便都行这种屁话。”

“沈另蹊！”顾怀悯一拳砸在我肩上，整个身体骤然后退，重重撞在墙上，环顾四周，见教室没有其他人，才凶巴巴地问：“你…你干什么？”

“亲一下脸怎么了？”我揉了揉肩膀，瞥了他一眼，“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顾怀悯闻言，脸上的薄红渐渐褪去，眼神变得凌厉，“你也会这样亲你的其他朋友？”

察觉到顾怀悯可能又要发表他的那套谁和谁更亲近的狗屁理论，我赶紧表态，“只这样亲过沈另仪，在他小时候。”

“他现在也还小。”顾怀悯幽幽补充道。

“不小了，我们早就分床睡了。”

“哦。”顾怀悯问，“你们小时候睡一起？”

“在沈另仪三岁以前是，那时候我妈很忙，他是我带大的。”

顾怀悯低头不语。

“你怎么不问我那时候我爸在干什么？”其实我只是想转移一下话题，和顾怀悯谈论父亲这个话题，属实是有点病急乱投医了。

于他于我都不是什么开心的事儿。

“我可以问吗？”

“可以啊。”我勉强笑道，“在我这儿你想问什么都行，我没什么不能说的，我爸他——”

“你别说了，”顾怀悯突然起身，“我不感兴趣。”

“好吧。”我重新搂住他的肩膀，“那我们去吃饭吧。”

“今天没人给你送饭吗？”顾怀悯问。

“阿姨请假了。”

到了食堂，我摸摸口袋，“诶呀，忘了带饭卡。”

顾怀悯把自己的卡递给我，“刷我的吧。”

“谢谢顾老师。”我摸着他那张磨损得已经看不清卡号的饭卡，挑了挑眉，“你先去占个位置吧。”

“现在人又不多，”顾怀悯跟着我，“你要吃什么，一起排吧。”

“你去占一个靠窗的位置，”我往食堂最南边指了指，“就那儿，那儿空气好。”

“……”顾怀悯一言难尽地看了我一眼，估计又在心里偷偷骂我，但骂完还是乖乖转身去占座位了。

吃完饭，偌大的食堂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几张桌子上还有人，大家都默契地保持着距离，彼此隔得很远，放眼望去，大部分都是男女组合。

从食堂出来，走在前面的男生把太阳伞撑开，问一旁的女生，“吃冰淇淋吗？”

女生摇了摇头，男生又问：“那要不要喝奶茶？”

女生红着脸没吭声，男生转了个弯，走进旁边的奶茶店，“想喝什么，我请你。”

女生跟着男生一起走了进去。

食堂旁边的超市门口放着两个冰柜，是那种老式的，上面还铺了一床花花绿绿的被子用来隔温。

那颜色着实有点辣眼睛，我看了一眼就赶紧收回视线。

“吃冰淇淋吗？”

站在我身后的顾怀悯突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