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在玄清宫待了几日,云遥不是吃就是睡的,感觉自己脸都圆了一圈。这日玉漓要上课,玉渊要处理宫中的一些杂事,只能她一个人悠闲自在地乱逛。
吃罢早饭,云遥一拍脑门,终于想起了这几日被自己抛在脑后的一桩“大事”。不过奇怪地是玉漓怎么也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了,这几日还总是神出鬼没的,不知道在悄咪咪做些什么。
但既然应承下来了,也不是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的难事,干脆就是今日吧。云遥说干就干,抬脚便向后头的青玄山走去。
初夏之际,已有炎热之感,青玄山上林木荫蔽,花木繁杂,不失为一个纳凉避暑的好去处。云遥在林荫道中徐徐行之,等走到差不多腿酸的时候,才循着溪流的方向而去。
这是一条从青玄山高出汇聚而下的一条浅溪,清澈见底,只可惜水流浅显,里头只有些指头大小的小鱼儿,做烤鱼是远远不够的。
正失落之际,一个白色身影从山下疾步而上,出现在眼前。“遥遥师妹可是在找鱼?”
云遥正愁找不到地方,点了点头,“是,但这小溪中的鱼儿太小了,我答应了要给小漓做烤鱼的。”
“原来如此,我知道哪里有大鱼,请随我来吧。”玉渊朝面前的人伸出手,云遥向前两步,堪堪错过他摊开的手掌,“好啊,走吧。”
收回手掌的人笑了笑,引着她到了山腰处的一从密林中。果不其然,这里汇聚着一个不大的小潭,但潭水发青,可知有一定深度。“你先坐着休息会儿吧,我来钓鱼。”玉漓说着就拣起了一根长长的木棍来做渔竿。
“不能用仙法吗?还要自己钓,你们玄清宫有什么规矩?”受过钓鱼的伤,云遥现在看见鱼竿就发怵,生怕太阳落山都钓不上一条来。
玉渊莞尔一笑,“倒没这等规矩,只是仙法选中的鱼未必好吃,而鱼竿钓上来的鱼都是贪吃的鱼,自然更肥美些。” 云遥觉得甚是有理,点了点头,也想学学这钓鱼的手艺。
“好,就听你的。那我看你钓鱼吧”云遥朝他挪了挪,没注意到身边人儿一惊又转喜的表情。“自然可以。”
天与水皆静默,云遥专心致志地盯着鱼竿,心无旁骛。根本不知道玉渊眼角的余光落在何处,一阵风自东而西吹来,卷起两人没束起的发丝,更荡起他心中的阵阵涟漪。
好想好想时间就停在这一刻。
“听师姐说,你想早日攒够灵石就退休?”
“是啊,整日打打杀杀得多累,或许是我们师傅一脉相承吧。我同师兄都没什么远大志向,他吃饱穿暖就好,我则贪心些,还想生活过得滋润些,所以得多攒点儿灵石喽。”在安全的环境中,云遥压根儿不设防,此刻又专心地盯着水面,旁人问什么就答什么了。
“如此,也挺好的。”攥着鱼竿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一些,看向她的目光也没来得及收回,与她转过来的眼眸刚好对上。
“好么?不觉得我们很没出息吗?”云遥自嘲地笑了一声,倒是有些诧异于他的反应。玉渊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很好。能自己做主的人生都很好。”
他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云遥的一声惊呼打断了,“快快,鱼儿上钩了。”玉渊拉动鱼竿,确实是一条大鱼。
“这一条鱼,我们三个人吃有些不大够啊,我先处理着这一条,你再去钓一条吧。”云遥喜滋滋地从鱼钩上取下大鱼,走到了一边。
望着她的身影愣了一瞬,玉渊脸上又浮出笑意,“好”。
玉渊钓鱼的技术确实不错,云遥这条鱼处理完,他已拎着另一条过来了。不一会儿,石板上就冒出了滋啦滋啦的鱼香。
不等两人传讯,已有一个人大摇大摆过来了。“你倒是赶得巧,马上就好了!”
玉漓笑了一声,“这是自然,本就是答应给我做的。呐,我还带了美酒。”她说着还冲身边的玉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玄清宫禁酒,可他这位大师姐总能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一瓶瓶佳酿,倒也是令人称奇。
“太好了,吃鱼吧!”
三人于潭边一棵大柳树下围坐,各执一杯美酒,举杯同庆。虽今日不是什么佳节,也非谁的生辰,但云遥说了,每一个开心的日子都值得庆祝。
玉漓不遑多让,夹了一大口鱼塞进嘴里,不住地点头,“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好吃你就多吃吧”云遥看见她如此满意的表情,心中也不胜欣喜,又给她夹了一大块儿。玉渊也跟着尝了一口,香味充盈着整个口腔,除去做鱼的人,这口味也是没得说。“确实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烤鱼了。”
三人吃吃喝喝,把酒言欢,喜形于色。天色将晚,玉渊识趣地先走一步,留给姐妹二人话别的时间。
“阿遥,你明日就要走了吗?怎么不多留几日”两人同坐在山顶一棵古槐的枝干上,看着那轮红日缓缓西沉,被熏红的脸迎着黄昏的暖风,更添几分醉意。
“嗯,要走了。已经打扰你们好几日了,是时候该继续做要做的事情了。”云遥仰头吞下一口,今天的酒真好,怎么喝都喝不醉。
“好,我们都得做自己该做的事情。”玉漓也仰头吞下一口,瓶中彻底空了。
风送来远处的虫鸣,二人沉默一会儿,玉漓眨了眨眼睛,凑近身边的人,“阿遥,你真的不考虑考虑我们玉渊吗?”
嗯??云遥将人推开,“玉漓,你怎么回事儿?叛变了?你不是最讨厌他缠着我吗?”
玉漓嘿嘿一笑,又凑过来,“我是讨厌他追着你说个没完。可…细想想,我们玉渊要样貌有样貌,要家世有家世,要能力有能力,确实是个良配。更关键的是”靠她的耳朵又近了一些,玉漓继续道“对你很好,我很放心。”
“不对…不对,不对”云遥晃着脑袋再次将人推开,“玉漓你不对,收了他的好处了?”
“呵呵”玉漓的脸色又红了几分,“除去好处之外,阿遥,我是真心这样觉得的。”
“说吧,我们在云秀县吃喝玩乐的钱,是不是玉渊给的?”玉漓握住云遥指向自己的手指,“是,但这也没什么,给自己大师姐孝敬点儿钱怎么了?”
“不行…不行,花男人钱是要被戳脊梁骨的。你们玉渊确实…呃…是个好人。但你知道的,我是个不求上进的,只想早点儿过上吃喝玩乐的逍遥日子。玉渊”
云遥站起了身,晃了一下,赶紧扶住旁边的树枝,对着天上的夕阳继续着,“玉渊是个有能力的人。我能看出来他有自己的志向,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两艘方向不同的船如何能同行呢?”
日头终于落下去了,剩下的微弱光亮堪堪照出山顶树上的那两个黑影,她们一会儿相拥,一会儿相笑,一会儿又抱头痛哭。
身后丛林中隐匿着的身影暗自转身离去。
第二日一大早,两个人就在玄清宫门口拉拉扯扯。
“我用驾风符送你吧,很快的。”看着玉漓掏出的黄色符纸,云遥赶紧拦住她的手,“别了别了,我御剑也很快的。”
“哎呀,咱俩还客气什么”被压住的手又抽了出来,云遥无奈,“不是客气,是你这个太快了,调不了速度,风吹得我头疼。”
玉漓摸了摸脑袋,不再拉扯,“好,我抽空研究一下能调速度的驾风符。你路上当心,到了就给我发个灵讯,虽然我不一定能及时回你”
看着下面越来越小的身影,云遥冲她摆了摆手。继续朝南而行。
穿过一阵云雾缭绕,云遥总算是到了印象中的刍苟门。可左看右看,都觉得不大对劲儿。从前的刍苟门不是清一色的黄花梨木装饰吗?怎么现在都变成汉白玉了,如同天宫一般?
云遥在门口逡巡了一圈儿,也不敢贸然进去。难不成…自己修炼大有所成,这是成仙了?眼前就是南天门吧?
正犹豫之际,一个穿着天青色纱衣,模样俊俏的小道童走了出来。看见云遥先施一礼,开口是比这模样更诱人的清越轻咏,“小童见过仙子,敢问仙子前来,有何贵干?”
仙子?是了,此处就是南天门了。云遥简直要高兴地昏了头,“那个,我是新成仙的云遥,去哪里报道啊?”
闻言,面前这小童微微一笑,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更加泛滥,“仙子可是走错了?此处是刍苟门,南州刍苟门。”
“啊…哈哈,哈哈”云遥扭过脸藏起尴尬的笑,就知道昨日不该喝那么多酒的,脑子都不清醒了。“是了,我就是来找你们刍苟门三长老,南卿卿”
“原是南长老的客人,还请仙子随小童进来。”走在他身后,云遥一路走一路惊叹,这刍苟门中虽不是雕栏玉砌,可也相差无几了。清泉荷池,飞檐屋舍,真如同戏文中的瑶池仙境一般。
跟着这小童到了一个小屋中,云遥顿觉花香盈鼻,心静神凝。小童引她在贵妃榻上坐下,又奉上了一杯茗馥盎然的茶水,“仙子且稍候,南长老近日正在修炼,我去通传一声。”
“好好,有劳了。”云遥饮一口茶水,神台清明,昨日醉酒的种种不适都刹那消弭。不一会儿,那小童便回来了,“南长老有请。”
云遥心中有疑,但还是乖乖跟上了,“你们南长老修炼不用闭关吗?还可以见我?”
小童停下脚步,转身向她解释,“南长老修炼一向如此,从不闭关,一会儿仙子见了就明白了。”
跟着小童在弯弯绕绕的连廊中走了一会儿,终于在一处朱红小门前停下,小童轻推开一条门缝,“小童不便入内,仙子请进吧。”
这小童又施了一礼后便径自离开了,云遥先听见靡靡的丝竹管弦声,靠近门缝一观,更是惊地瞪大了双眼。
这确定是在修炼?确定自己还可以…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