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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念乔发现，马儿的手指上果然有因为长期射箭而形成的茧子，虽然因为这几月并没有射箭而变得浅淡，但痕迹绝对不会有错。

“马儿，你之前一定是好人家的庶子。你想要回家吗？”白念乔难得起了怜悯之心，或者说他对马儿的宽宥和在意超出了他原本意料。

听到这话，马儿难得茫然了一会儿，他点头又摇头，苦笑道：“主人，我已经忘记之前的事情了。”

忘了之前的过往和家庭，马儿现在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现在在他的世界中最重要的就是白念乔，所以也不会再去想以前的亲人。

白念乔觉得马儿很可怜，一个人若是连过往都不记得，那岂不是和婴儿来到世上的时候也没什么分别。

从马儿胸口衣服的敞开处看过去，白念乔能看到他胸口上的鞭痕，那是白念乔造成的，难得的白念乔有点愧疚。

似乎是看穿了白念乔的心情，马儿微微一笑道：“主人，我很好，真的。”

白念乔仔细端详马儿，发现他脸上的神色不似作伪，想起自从来到自己身边之后他就总是这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也不知是因为失去了记忆还是天性如此。

已经暂时失去了岳揽，现在的白念乔很害怕马儿离开自己，他低头看着地面，小声道：“马儿，你愿意永远不离开我吗？”

“我会一辈子都陪在主人身边。”马儿这样承诺。

虽然知道有些时候说出来的话如同天空中漂浮的云，略强些的风就能吹散，不过此时白念乔愿意相信马儿。

高傲地抬头看着马儿清澈的眼睛，白念乔突发奇想道：“马儿，我教你认字吧。”

“认字？”马儿这回是真的吃惊了，因为认字是贵族的特权，他是奴隶本不应该被如此对待。

白念乔得意洋洋道：“怎么，你是怕自己学不会对不对？我就知道你在这方面蠢笨，不过闻秋的字也是我教的，我就不信你是个教不会的榆木脑袋。”

这次马儿是真的吃惊了，闻秋虽然不是奴隶，但也是平民，他还以为闻秋认字是因为要到白念乔身边服侍所以家里让学了些，没想到居然是白念乔教的。

窥见马儿吃惊的神色，白念乔更加得意，他嘻嘻笑道：“就是这样，你教我射箭，我教你练字，看谁进步快一些。”

以白念乔骄傲的自尊心，当然不允许让他向自己的奴隶求教，即使这个奴隶是他目前虽未明说但实际上已经最为信任的马儿，所以他才想出这个办法。

马儿无法反对白念乔的任何决定，因此迟疑应是，白念乔拍手称快。

之后，马儿找到闻秋问他：“主人为什么要教你认字？”

闻秋皱眉，有些奇怪地看着马儿道：“因为少城主喜欢我，器重我。他不但自己教我，授课的时候也许我旁听，说将来如果我有能力还要授予我官职呢。”

听完闻秋的解释，马儿不知为何心里酸溜溜的，原来自己并不是唯一被特殊对待的那个，这让他对闻秋产生了不可言说的嫉妒的心思，可因为马儿是一贯的面无表情，所以闻秋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好了，这是少城主器重你呢，你知道该怎么做吧？”闻秋意有所指，马儿已经闻弦歌而知雅意，点了点头，两人心照不宣微微一笑。

白念乔说干就干，当天下午就让人准备好了笔、清水和干净平整的青石板。

青石板有两块，白念乔和马儿并排跪坐在一起，白念乔先教马儿写马字，这是白念乔给马儿起的名字，写完字迹很快就在青石板上消失，白念乔笑道：“忘了让人拿沙土来，这样消失地慢一些。”

马儿赞同道：“主人想得真周到，这字我还没记清楚就消失了。”白念乔得意，心想自己刚学写字的时候可是很快就学会了。

让人拿来铺了细沙的笸箩，白念乔将马儿两字写在细沙上，一连写了好几次，让马儿记住笔画的顺序，出乎意料的耐心。

“我记住了。”马儿照着写了出来，白念乔点头觉得这就行了，马儿却要再练一会儿，一遍一遍地在沙上和石板上写写画画，到最后居然也写得有模有样。

他练字的笔因为沁出了太多汗，握笔处比旁的地方颜色都深了一些。

白念乔惊叹：“马儿，你真的是。”他没有再夸下去，因为白念乔立马想到了自己上午半途而废的射箭练习，明明已经射了几箭，因为自觉手臂酸痛而停止。

在马儿的对比下，白念乔觉得自己简直是不堪大用。被自己的奴隶比下去，这让身为城主继承人的白念乔有点恼火，他轻哼一声舒展手臂，让马儿陪自己去练箭。

天色已经暗沉不少，马儿劝道：“主人，现在这么暗的天光，对眼睛不好，还是明日再说吧。”

白念乔不服气：“可是我听说，有百发百中的神射手，在黑暗中也能命中敌人，这难道不是练出来的吗？”

马儿失笑：“正因为这样更要保护好眼睛，听说多吃肝脏和鱼可以明目，只要准头和手感够，晚上只借着火把的光亮也是能射中的。至于听声辨人然后射箭的本领，我可没见过。”

这总算说服了白念乔，眼神是靠保养而不是练。可是白念乔疑惑道：“你不是失去了之前的记忆吗，怎么还知道这些。”

说到这个，马儿也不由苦笑：“脑子里想到就说出来了，似乎是有了点之前的记忆，但是并不深刻，要有提示才行。”

白念乔觑了马儿半晌，分不清他说的是真是假。

马儿苦笑：“确是如此。而且，就算想起了之前的事情，我也不会背叛主人的。”

“嘴上说说谁都会。”白念乔撇嘴道，但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几分喜意。他似乎已经忘了，上一个说要站在他身边保护他的岳揽不久前刚和自己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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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马儿和白念乔两人互相教导，日子倒也过得有滋有味。

冬日渐渐临近，终于在这天傍晚下起了鹅毛大雪，雪化纷纷扬扬从天空落下，屋檐下白色的灯笼发出惨淡的光，地上堆积了薄薄一层雪，反射着光亮反而显得比傍晚时还要明亮些。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白念乔裹着厚厚的动物皮毛，站在游廊里看着雪，拍手笑道：“今年这第一场雪下得又大又好，明年庄稼的收成一定不错。”

咸城不但产盐，同时拥有一大片膏腴之地，因此粮食产量颇丰，有米有鱼有盐，所以咸城的百姓日子比起别的城池要好上一些，当然城主的日子就更加舒服。

马儿站在白念乔不远处，含笑看着他拍手时的样子，只觉得心中无限满足。

白念乔伸手去接雪，薄薄的雪片落在他掌心瞬间融化，沁凉的温度冻得白念乔格格而笑，连手指在寒夜中冻得发红也毫不在乎。

马儿走近白念乔身边，劝道：“主人别举着手，雪化成冰水后顺着胳膊淌到衣服里，冻着了可不好。”

白念乔撅起嘴巴，不服气道：“这么一点儿雪，化了能有什么了不起，我可不是那些娇滴滴的贵女。”他不仅不听马儿的劝阻，还变本加厉跑到雪地里踢雪玩儿，扬起头任由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脸颊上、脖颈上。

遇到温热的皮肤雪化立马化成了冰凉的雨滴，白念乔抹了一把脸笑道：“好舒服。”他脚步凌乱，将原本洁白的大地上踢出了数条黢黑的痕迹。

玩儿了好一会儿，直到地上的雪积了厚厚一层，白念乔才跑回廊檐下，马儿早准备好了温热的毛巾给他擦脸。

白念乔仰着头，任由马儿服侍自己。此时的他皮肤白到近乎透明，长而密的睫毛轻眨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红润的嘴唇微张，是个任君采劼的姿势。

马儿的全副心神都落到了白念乔脸上，他忽然盯着白念乔脸红了，擦拭皮肤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沉浸在舒适感受中的白念乔并未发现这一点，还以为马儿擦完了。

白念乔进屋的时候，马儿叫住了他，有点局促地道：“主人，还有一点没擦干净。”

不疑有他的白念乔哦了一声，乖乖站在那等着马儿走到身边继续擦拭，在马儿的记忆里他从未有过这样温柔的时刻，温柔到简直像是幻觉。

察觉到马儿的不对，白念乔疑惑道：“怎么了？”

“没什么。”马儿攥紧了仍旧温热的软布，手掌心湿漉漉的，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我去打热水，主人洗过手脚后就休息吧。”

早就和马儿说好了练箭的事风雨无阻，虽然知道明早若雪晴必是一个大冷天，最近进步很大的白念乔还是兴致盎然：“好啊。”

说完他笑道：“你捡便宜了。我射箭是在外头，你练字是在屋里，合该你最近认字多些。”他却忘了每日练箭的时候，不论寒暖马儿都是要在旁边陪同的。